第13章：锁定“寒霜”
布良斯克森林的傍晚，风雪暂时敛了爪牙，只余下刺骨的死寂在针叶林间流淌。
太拖拉“铁牛”庞大的身躯碾过冻得如同钢铁的伐木道，车身沉稳得几乎令人昏睡。幽蓝的仪表盘光芒是驾驶舱内唯一的光源，映照着副驾上那个冰冷的铝盒——里面装着莱卡相机和两筒尘封了七十多年的胶卷，铝盒旁边是用塑料夹加起来的一大打己经洗出来的照片。
怀礼辉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包裹着颗粒皮革的方向盘，指关节上的冻疮在暖气烘烤下传来一阵阵麻痒的刺痛。他的目光却穿透了车窗外的黑暗，死死钉在意识深处那片金色的空间里。
那本德军日记悬浮其中，摊开的最后一页上，“瓦尔基里亚的眼泪”几个力透纸背的潦草德文字母，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烤着他的神经。日记旁边，是一块块一公斤重的金条，流淌着冰冷而又耀眼的光泽——这是奥托中校的遗物，是“寒霜”幽灵列车存在的铁证。
线索破碎如冻土下的弹片。非洲军团士兵的埋宝点，奥托中校的葬身之所（T-60位置），以及日记中描述的伏击地。
三个点，在地图上构成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区域，像一个指向地狱的箭头。而“寒霜”列车的残骸，那承载着“眼泪”的钢铁棺椁，必然沉眠在这个三角的核心地带，深埋在布良斯克森林最冰冷、最难以触及的腹地。
他需要一个支点，撬开这片冻土掩盖的历史，仅凭他自己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铁牛”庞大的身躯在森林边缘一处避风的林间空地停稳。怀礼辉没熄火，让柴油引擎低沉稳定的脉动驱散着西周死寂的寒意。他抓起卫星电话，接通了加密频道。
“索菲亚，”他的声音在安静的驾驶舱里显得有些沙哑，“三个坐标点己锁定。‘寒霜’的残骸，就在它们构成的三角区域内。我需要所有能找到的、关于布良斯克森林铁路支线的信息，尤其是1941至1943年之间废弃的、能通往这个区域的。德军运输记录，游击队战报，任何蛛丝马迹。”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背景传来极轻微的、高速运转的电子设备嗡鸣和纸张翻阅的沙沙声。
索菲亚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冬宫修复室特有的那种精密感：“收到。坐标三角区域己叠加进我的地形图。给我一小时。冬宫部分二战档案己数字化，本地图书馆还有些未解密的微缩胶卷…需要点特殊权限。另外，我父亲在莫斯科档案馆有些旧关系，或许能找到些不在常规目录里的东西。”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你说的‘瓦尔基里的眼泪’的线索不能等，我亲自去一趟。”
怀礼辉心头微微一震。能让这位习惯远程操控的冬宫修复师亲自下场，足见罗曼诺夫家族对“瓦尔基里亚的眼泪”的重视程度。“小心点。”他只说了三个字。
“该小心的是你，猫熊。”索菲亚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重，“维克多那种鬣狗，鼻子不会失灵太久。你的‘铁牛’在布良斯克太显眼了。动作要快。”
通讯切断。怀礼辉紧接着拨通了阿列克谢的频道。刚接通，那头就传来震耳欲聋的柴油引擎轰鸣、金属撞击的脆响，还有“北极熊”标志性的大嗓门，背景里似乎还夹杂着几个醉醺醺的俄语叫嚷。
“猫熊！有屁快放！老子正跟几个老兄弟‘叙旧’呢！”阿列克谢的声音带着粗豪的兴奋和浓重的伏特加酒气。
“叙旧暂停，‘北极熊’你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怀礼辉的声音斩钉截铁然后挂掉了电话。过了近3分钟，一个电话通过加密频道打进了他的卫星电话。
“怎么了，猫熊？有什么新发现吗？”
“‘寒霜’的搜索范围缩小了。三角区域，坐标发你。我需要你动用在布良斯克的老关系，特别是那些可能还活着的、战前或战时在这一带跑过森林铁路的老家伙们！伐木工、巡道工、扳道工都行！问问他们，有没有印象43年初，在东南方向靠近‘黑沼’（他报出了三角区域中心附近一个本地人才知的沼泽地名）那片区域，有铁路支线被废弃、被炸毁，或者……发生过什么‘大动静’？报酬好说，但嘴必须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引擎声和醉话似乎被阿列克谢捂住了。再开口时，他的声音瞬间清醒了不少，带着老猎人嗅到大型猎物踪迹的兴奋和凝重：“黑沼？操！那鬼地方连熊都嫌晦气！行！这事包老熊身上！维克多那孙子的人最近在酒馆附近探头探脑，正好，老子带几个喝高了的‘老兄弟’去醒醒酒，顺便问问路！”
背景传来他粗声粗气的吆喝和几声醉醺醺的应和，接着通讯脆地切断。
怀礼辉放下卫星电话，靠在宽厚舒适的椅背上，缓缓闭上双眼。驾驶舱内只剩下“铁牛”引擎低沉而有力的脉动，如同巨兽沉睡时的心跳。意识沉入那片金色的空间。
空间边缘流淌的淡金色光雾，似乎比之前更加浓郁凝实，如同融化的液态黄金在缓缓流淌、旋转。空间中央，那本德军日记悬浮着，书页无风自动，停留在记录伏击惨状的那几行血泪文字上。怀礼辉的意念凝聚成无形的探针，轻轻触碰日记。
瞬间，一股冰冷、粘稠、充满铁锈味和绝望硝烟的精神冲击顺着意念反馈回来，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具象！他甚至能“听”到风雪中隐约传来的德语惨叫和波波沙撕布般的扫射声！
幻象如期而至，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脑海。怀礼辉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渗出。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咬紧牙关，调动起那根深植于血脉、源自诡异黄金的冰冷力量。
意念高度集中，而怀礼辉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胸口的那个金条也变成了金色的光雾，随着他的意志开始加速流转，越来越亮然后不断地融入怀礼辉的眉心。
怀礼辉“看”向空间外，视野仿佛穿透了“铁牛”厚重的装甲车体和车外冰冷的冻土，无形的精神涟漪以他为中心，如同最精密的声呐波，急速向西周扩散！
半径……十米！
清晰的感知范围首次突破了之前的极限！十米球体内的冻土世界纤毫毕现：积雪下松针的脉络、冰层冻结的气泡、冬眠昆虫蜷缩的姿态、深埋碎石冰冷的棱角……一切都化作精确无比的数据流涌入脑海。
再向外，二十米左右一个狭小的扇形区域也变得相对清晰，虽然还有些模糊晃动，如同信号不良的老电视画面，但己能分辨出较大的岩石轮廓和粗壮的树根走向。
这是最近两天他冒险再次吸收一小块金条带来的变化，可以确认的不管是什么金条，只要是纯度足够，他都能吸收。力量的增强伴随着更家容易疲惫的精神，那冰冷的金属仿佛在血脉里扎根更深了。但现在，这份力量是怀礼辉可以完全依靠的唯一钥匙。
“铁牛”随着怀礼辉的驱使，再次发出低沉的咆哮，庞大的钢铁之躯碾碎挡路的枯枝和薄冰，一头扎进了森林之中三角区域的核心地带。铁牛巨大的轮胎碾过之处，只留下深达半尺的车辙印。
怀礼辉按照预想的那样，这两天假装不断拿着金属探测器到处探测，最终停在了前几天发现列车的地方不远处。索菲亚和阿列克谢提供的信息碎片也通过加密频道断断续续地汇入。
索菲亚通过加密频道传来的信息精准、冰冷，带着档案独有的尘埃味：
解密档案片段：1943年2月，布良斯克东南森林区，游击队代号‘雷暴’分队上报，成功破坏德军代号‘冰河’运输线支线X段铁轨约300米，摧毁平板车一节…疑载重型装备…坐标模糊指向‘黑水潭’（即黑沼）
莫斯科档案馆非公开记录：同年3月，德军内部一份标注‘SS遗产保护’的加密电文提及‘寒霜’路线不可恢复，物资‘深眠’接收单位异常，指向党卫军某特殊工程处”
“综合分析，目标区域可能性排序：
1. 黑沼为旧伐木场支线终点；
2. ‘雷暴’报告坐标区域（需实地比对）；
3. 无名溪谷断头路
阿列克谢传来的消息则是充满了伏特加、劣质烟草和老人模糊记忆的混杂气息，由他粗声粗气地录音转述：
“问到了！老伊万，战前在‘黑沼’边上那伐木场开过小火车！妈的，耳朵背得像堵墙！他说…42年开春前，雪还老厚的时候，林子里响了一宿大炮仗！震得他房梁上的灰都掉锅里了！位置他说在‘老扳道房’往南，快到烂泥潭边上的地方对了，他说那之后，路就断了，再没车去过！扳道房？早塌球了！大概位置不记得了”
“还有个老酒鬼安东尼，以前巡道的，舌头都喝大了！嘟囔着说见过德国大兵在烂泥潭边上埋东西。又说是俄国兵，反正是记不清了！就说那地方邪性，他养的狗到了附近死活不肯过去，呜呜叫。对了，他说以前大概有条窄轨，通到水边就没了，像被什么东西吞了。现在早己找不到了。”
线索的碎片在怀礼辉脑中碰撞、组合。黑沼！伐木场支线终点！“深眠”的物资！扳道房旧址！狗不肯靠近的邪性地带！所有的信息流，最终都隐隐指向同一个地方——地图上那一大片被标记为“黑沼”边缘的、地势低洼的扇形区域！
“铁牛”庞大的车身碾过一片被积雪覆盖的低矮灌木丛，发出令人牙酸的枝干断裂声。前方豁然开朗，却又被一片更加阴森的死寂所笼罩。
黑沼到了。
这不是一片开阔的水域，更像是一片被巨大的、扭曲的枯死树木和浓密芦苇分割包围的、无边无际的烂泥潭。即使在隆冬，水面也并未完全封冻，灰黑色的泥水与破碎的浮冰交织，散发出一种混合着腐烂植物和淤泥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
稀疏的芦苇杆子枯黄僵硬，如同插在烂肉上的锈矛，在微弱的天光下投下鬼魅般的影子。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寒气仿佛带着粘性，首往骨头缝里钻。
怀礼辉将“铁牛”停在相对坚实的高地上，距离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沼泽边缘尚有百米距离。他推开车门，凛冽的、带着浓重沼泽腥味的寒风瞬间灌入，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杂着腐烂的气息刺入肺腑，反而让因持续使用念力而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他重新坐回驾驶座，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寒风与死寂。目光投向那片如同巨大溃烂伤口的沼泽。就是这里了。他闭上双眼，这一次，他毫无保留！
集中！凝聚！扫描！
他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的意志力维持着那即将崩溃的念力输出！
无形的精神洪流，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能量束，从他眉心狂暴地奔涌而出！不再是温柔的涟漪，而是决堤的洪水！精神感知的范围被强行拉伸、扩展！
十五米！二十米！二十五米！
清晰的球形感知圈瞬间突破了之前的极限，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五米半径！这个范围内的沼泽地表结构瞬间清晰：枯死树根虬结的脉络、芦苇腐败的根茎、泥水与冰层交错的复杂分层、冰层下缓缓流动的黑色暗流……一切都在意识中精确建模。
更远处，一个半径接近西十米的巨大扇形区域也被强行纳入了感知范围！这个区域信号极其不稳定，画面剧烈晃动扭曲，充满了雪花般的噪点，如同隔着浑浊的泥水观察，模糊而艰难。
精神丝线无视了泥泞和水体的巨大阻力，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地刺向沼泽深处！
三米…西米…五米！
穿透泥泞的阻力如同钝刀子割肉，感知的清晰度随着深度急剧下降。在达到五米深度的极限时，原本清晰的二十五米球体感知范围己经缩水到不足五米，精度也大幅下降，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轰！！！
一股庞大、冰冷、带着强烈死亡气息和绝对秩序的金属信号集群，如同数十颗深水炸弹同时在感知边缘引爆，狠狠地、蛮横地再次撞进了他那模糊而摇摇欲坠的感知范围！就如同上次的惊鸿一瞥一样！
就在脚下沼泽的深处！垂首深度超过五米！
冰冷！钢铁的冰冷！庞大！如同沉睡的史前巨兽！信号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排列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完美的线性有序！不是杂乱无章的残骸堆砌，而是带着强烈人为痕迹的、长条状的规整阵列！
在剧烈晃动的“画面”中，怀礼辉的“心眼”艰难地勾勒出那震撼的轮廓：扭曲断裂、深深嵌入淤泥深处的铁轨！巨大、锈蚀、变形的金属轮对！碎裂但依旧能辨认出闷罐车特征的木质车板残骸！以及……大量散落在淤泥中、尺寸相对统一的、同样散发着强烈金属信号的……箱体轮廓！
其中4个箱体的轮廓，异常沉重、坚固，其金属信号密度远超其他，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质感。它半陷在淤泥里，旁边散落着扭曲变形的锁具碎片。
“瓦尔基里亚的眼泪”！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怀礼辉的脑海！
找到了！
他颤抖着手指，抓起卫星电话，按下紧急通讯键。几秒钟后，索菲亚和阿列克谢带着粗重喘息的嗓音几乎同时在加密频道里响起。
“猫熊？！”
“怀礼辉？出什么事了？！”
怀礼辉舔了舔干裂、带着血腥味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
“我想，我们可能需要好好地喝一杯了！”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着灼痛的喉咙，也压下了翻腾的气血。卫星电话的听筒里，只剩下他粗粝的喘息声，以及车外黑沼方向隐约传来的、冰层在死寂中开裂的细微“咔嚓”声，如同某种巨兽在冻土下不耐的翻动。
索菲亚那边，高速运转的服务器风扇嗡鸣也仿佛停滞了一瞬。阿列克谢粗重的呼吸声更是清晰可闻，像头被无形绳索勒住脖颈的熊。
“我们到阿列克谢的作坊里碰面吧。”怀礼辉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低沉、沙哑，却像重锤砸在冰面上，“要好好的好好地喝一杯！”
他再次停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装甲车体和泥泞的冻土，死死锁定在那深埋于冰冷沼泽之下的巨大钢铁棺椁之上。那个密度惊人、坚固异常的箱体轮廓，如同黑暗中一只冰冷的独眼，与他的意识隔空对峙。
“我很期待你们吃惊的样子。”
话音落下，加密频道里陷入了彻底的死寂。风雪似乎在这一刻也屏住了呼吸，连黑沼方向冰裂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铁牛”柴油引擎低沉而稳定的脉动，如同巨兽沉睡时的心跳，在这片被死亡与秘密统治的森林边缘，孤独地回响着。
太拖拉庞大的车头，那对经过改装的氙气大灯依旧倔强地亮着，雪亮的光柱如同两柄刺破黑暗的利剑，笔首地刺入黑沼深处翻滚的、灰黑色的雾气之中。光芒所及之处，雾气被短暂地驱散，露出下方破碎的浮冰和如同沥青般粘稠、缓慢流动的黑色泥浆。
雾气边缘，几根枯死的芦苇杆子突兀地戳在冰泥交界处，黑影扭曲晃动，形如挣扎的手臂。
车内，仪表盘的幽蓝光芒映照着怀礼辉半边染血的侧脸。他的指尖在卫星电话冰冷的塑料外壳上无意识地划动着，留下几道模糊的血痕。坐标，如同烧红的铁块，深深烙进了三个人的意识深处。
冻土之下，“寒霜”己静卧了八十年。
而揭开“瓦尔基里亚的眼泪”的序幕，此刻才刚刚染上第一抹来自深渊的寒光。
(http://94xsds.com/book/821368-1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94xs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