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墨是在给实验室的量子计算机通电时,发现左手背的星纹不对劲的。
那道原本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银蓝色纹路,此刻正随着电流的嗡鸣微微发亮,像有人用荧光笔在皮肤上描了条活的银河。她下意识去抓,指尖刚碰到纹路,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不是跳闸,是所有光源都像被按了静音键,连电脑屏幕的幽蓝都消失了。
黑暗里,星纹愈发明显。它顺着血管游走到手腕,在空气里勾出半枚星图,又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碎成点点银芒钻进她的掌心。林初墨的后颈泛起凉意,这是她做实验时遇到异常数据的首觉——但这次,数据本身成了谜。
"林教授?"
实习生小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灯光"啪"地重新亮起。星纹瞬间隐进皮肤,只留下片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粉。林初墨低头看手,掌心里躺着粒星屑般的亮斑,正随着呼吸忽明忽暗。
"没事。"她扯出笑,"电路老化了。"
但当晚整理茶寮带回的物件时,她彻底慌了。
那方绣着并蒂莲的红布就压在笔记本最底层。白天在茶寮,阿昭消失后,她鬼使神差地塞进了随身的帆布袋。此刻展开布面,原本褪色的绣线竟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昭"和"远"两个刻痕像活了过来,在布纹里轻轻起伏,像在呼吸。
更诡异的是,当她的指尖抚过"昭"字时,记忆突然翻涌——不是阿昭的,是自己的。
七岁那年,她在暴雨里摔碎了最爱的玻璃弹珠。弹珠滚进墙根的砖缝,她跪在地上哭了半小时,最后用手把弹珠抠出来。可等她捧着沾满泥的弹珠跑回家,却发现弹珠表面多了道彩虹色的纹路,和此刻星纹的颜色一模一样。
"小墨别哭,"奶奶当时蹲下来,用围裙角给她擦脸,"有些东西啊,看着碎了,其实是在等新的缘分。"
林初墨的手指猛地收紧。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过这段往事,包括奶奶去世后整理遗物时,那枚弹珠也早就找不到了。可此刻,红布上的刻痕正映出模糊的画面: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雨里,手里捧着颗发光的弹珠,背景里有团雾蒙蒙的光,像极了茶寮里阿昭消失时的模样。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把红布塞进保险柜,钥匙却怎么也握不住,"叮"的一声掉在地上。
深夜两点,林初墨被尿意憋醒。她摸黑下床,刚走到客厅,余光瞥见窗台上有团银光。
是星屑。
那些细碎的光点正围着她的量子物理笔记打转,像在跳某种古老的圆舞曲。她凑近了看,发现笔记上密密麻麻的公式里,有几个符号被重新描过——是用星纹的走向写的,竟和她最近在研究的"记忆量子纠缠"理论不谋而合。
"谁?"她声音发颤。
没有回答。但当她的指尖碰到笔记时,星屑突然汇聚成一行小字,悬浮在空气中:"记忆不是终点,是桥。"
林初墨后退两步,撞翻了茶几上的马克杯。清脆的碎裂声中,星屑瞬间消散,笔记上的字迹也恢复了原样。她颤抖着打开手机,屏幕显示时间是凌晨2:17——和她记忆里茶寮里老茶倌说"七十年"的时间分秒不差。
"这他妈的..."她抓了抓乱翘的头发,"到底是幻觉还是..."
话没说完,手机突然震动。是高霄发来的消息,只有张照片:苏州云栖茶寮的屋檐下,挂着块新木牌,漆色未干,写着"春天的茶"。照片配文:"今早路过,茶寮真的开了。老板娘说,头盏茶要留给能看见星纹的人。"
林初墨盯着照片,突然发现木牌右下角的漆痕里,藏着道极浅的刻痕——和她手背上的星纹,形状分毫不差。
第二天去实验室,同事老陈神秘兮兮地拽住她:"小墨,你昨晚是不是去什么老房子了?我家的老黄狗昨儿半夜狂叫,说看见窗台上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手里捧着茶盏。"
林初墨的手一抖,咖啡杯差点摔了:"您...看错了吧?"
"我看错?"老陈压低声音,"那姑娘转身时,我瞥见她腕子上系着根麻绳——和你脖子上挂的那个草环,编法一模一样。"
草环是阿月在老茶寮送的,用的是茶寮梁上的野草。林初墨摸了摸挂在胸前的草环,突然想起昨晚星屑组成的字:"记忆不是终点,是桥。"
桥的那头,究竟有什么?
下午做记忆共鸣实验时,她把茶寮老茶倌的记忆芯片放进了仪器。全息屏刚亮起,实验室的空调突然自动调到了26度——那是老茶倌生前最爱的温度。更诡异的是,当她调取"阿昭"的记忆片段时,仪器里的光突然凝成实质,在空气中勾勒出茶寮的轮廓:八仙桌、缺口的茶具、后山的老梅树...
"这不可能!"林初墨扑到仪器前,"记忆投影不可能这么清晰!"
可当她的指尖碰到光影里的茶盏时,茶汤突然溅了出来,滴在她手背上。星纹瞬间灼烧般发烫,她却闻见了熟悉的茶香——是老茶寮里陈茶混着野菊花的味道,和那天在记忆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林教授!"小周在门口喊,"市博物馆的王馆长找你,说有件刚出土的文物,和你研究的水纹记忆理论有关。"
林初墨擦了擦手,跟着小周往外走。经过窗台时,她瞥见自己早上随手撒的薄荷种子,竟冒出了嫩绿的芽,叶片上还沾着星屑般的亮斑。
王馆长的办公室里,摆着件巴掌大的青铜器,纹路是她在茶寮红布上看过的并蒂莲。当她的指尖触到青铜器时,熟悉的电流感窜遍全身——不是星纹,是某种更古老、更宏大的能量,像无数条星河在血管里奔涌。
"这东西..."王馆长推了推眼镜,"是在苏州古河道挖出来的,底部刻着'昭远同心'西个字。我们检测过,铸造年代至少在民国三十六年之前。"
林初墨的呼吸一滞。"昭远"是老茶寮茶壶底的刻字,"同心"...她想起阿昭和老茶倌的名字,一个"昭",一个"远"。
青铜器突然发出嗡鸣。林初墨的星纹不受控制地蔓延到手臂,在空气中画出和茶寮里一模一样的星图。王馆长的茶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溅在青铜器上,竟显现出新的刻痕:"致未来守护者:神祇从未远离,他们只是换了种方式,记住人间。"
"这...这是文物本身的反应?"王馆长声音发颤。
林初墨摇头。她盯着青铜器上的新刻痕,终于明白这些天为什么总觉得似有似无的存在——那些被她当作幻觉的星屑,那些无法解释的记忆闪回,那些突然愈合的植物...原来不是神祇在显灵,而是他们在"记住"。
"林教授?"小周轻轻碰她的胳膊,"你手在抖。"
林初墨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正渗出细汗。她深吸一口气,把青铜器的照片拍进手机,然后对王馆长说:"这东西,我想带回实验室做深度检测。"
走出博物馆时,暮色正漫过天际。林初墨抬头看天,发现云的形状像极了茶寮梁上的灰鸽子。风里有若有若无的茶香,混着星屑的清冽,像有人在耳边轻声说:"看,春天从来都在。"
回到公寓,她打开保险柜,取出那方红布。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布上,"昭"和"远"两个刻痕突然泛起金光,在墙上投出两个身影——是阿昭和老茶倌,正相视而笑。
"原来..."林初墨摸着发烫的手背,"所谓神迹,不过是被记住的爱,有了形状。"
她掏出量子物理笔记,在空白页写下:"记忆是时光的桥,而爱,是桥上永不熄灭的灯。"
笔锋落下时,星纹从指尖溢出,在"桥"字上凝结成朵小小的梅花——和茶寮梁上那株老梅树的花,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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