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贵妃的指尖发颤,抚过墨珏棱角分明的侧脸,眼底泛起泪光。
“珏儿,你可知这条路要经历多少坎坷?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拼尽一生,最后不过化作史书上寥寥数笔......”
她声音哽咽,将儿子紧紧搂入怀中。
“母亲不怕吃苦,只怕你为这至尊之位,赔上身家性命......”
东宫书房内,黑衣暗卫单膝跪地。
太子沉吟片刻,沉声道:“速去云溪,设法让沈家大房即刻返京。”
“是,主子。”
暗卫身影没入夜色,太子望着窗外阴云冷笑:“沈家也是时候该清一清了。”
次日早朝,言官集体上奏,盛赞沈府大公子遗孀黎氏。
这位奇女子明知守节苦,仍毅然嫁予亡人,堪称:烈女典范。
皇帝眸光微闪,当众下旨册封黎氏为三品淑人。
这道恩典如悬顶白绫,只待东风起,便要将百年沈府连根拔起。
次日卯时,宣旨的公公带着册封的圣旨,随行而来的赏赐,各色绫罗绸缎,外加一箱奇珍异宝。
众人跪拜,谢皇恩,待宣旨的公公走后,莫氏一脸的凝重。
莫氏深知,皇家忌惮沈家在军中根基,皇上赏赐实为将黎落架在火上烤。
若孩子是沈渊的倒也罢,若不是便是欺君之罪。
即便确是沈氏血脉,黎落也将困于沈家深院,和离书终成一纸空文。
只有苏黎像没事的人儿一样,把各色绫罗绸缎分给在场几人,包括青峰都有份。
对于苏黎来说,能活着就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她要为苏家上百口讨一个公道。
——
沈辞静立书房窗前良久。
青峰递上密信:“二爷,探子回报,那人又有动作,大房不日即将返京。”
沈辞修长手指抽出信纸,扫过便随手投入烛台。
火苗窜起时,他淡声回道:“跳梁小丑,无需理会。”
思讨片刻轻声道:“你去西院知会一声,大房嚣张跋扈惯了,不要委屈自己,随意闹,出事有我兜着。”
“是,二爷。”青峰说完闪身消失。
青峰至西侧院树下,飞身跃上枝干,树荫里假寐的冷阙闻声微眯眼眸,看清来人后继续闭眼假寐。
青峰挨近她肩头轻碰,眼尾含笑:“冷阙,二爷让我给你家主子带话。”
冷阙仍阖目假寐,恍若未闻。
青峰调笑道:“你再装睡,明日便让二爷把你赏给我,反正丫鬟活路你也不做,成日在这里躲懒,留着作甚?”
冷阙倏然睁眼,眼底若寒芒射向他。
“爱说不说。”
青峰被气笑了:“哎,我还偏就不说了。”
冷阙双手抱臂,复又阖目,懒得搭理他。
“不说就滚。”
青峰轻巧落地:“我找盛夏那丫头去。”
盛夏攥着锦帕嘟囔。
“大少奶奶,二爷传信,老太太带着大老爷携家眷搬来京都。”
苏黎挑眉打趣:“就这事惹得夏夏这么不高兴?
“您是不知!”
盛夏跺脚道:“老爷在时,老太太就偏心大房。按律官家首系不得从商,大爷文不成武不就没有出路,总觉被二房压制,闹得满城风雨。沈老将军无奈与大老爷断亲,可老太太跟着走了,现在是拿孝道拿捏镇国公府。"
结果他们还是靠着沈将军的名头,在云溪把生意做得红火。”
“如今儿女都大了,生意也做到京都,老爷没了,二房人丁单薄,他们回来准是想夺家产、攀高枝,一家子都是难缠的主,小姐可得小心!”
苏黎暗忖:幸而未与那人撕破脸,单凭这一条,镇国公府便要吃不了兜着走。
午时,苏黎陪莫氏刚用过午膳,有些乏了,准备午休。
盛夏跑的飞快,连珠炮似的道。
“大少奶奶,夫人传信,让我们去前厅候着,大老爷他们八抬大轿、三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往这边来了!”
苏黎正将簪子出,闻言又插了回去:“这么快?”
盛夏扶着苏黎向西院外走去。
“以前老爷在时,大夫人一家打着沈将军的旗号在云溪强买强卖。”
“绸缎庄、米粮铺,哪家铺子不挂着‘沈’字招牌?听说连码头税都敢贪!”
她压低声音,“更别提大房那些儿女,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大少爷仗着有个将军叔父,在云溪当街纵马踩踏过百姓。”
“二小姐嚣张跋扈,抢别人成亲的首饰,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还是当地府衙碍于将军府,让人强压下来的。”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声响,盛夏掀开帘子一看,脸色骤变:“来了!”
只见朱漆大门被撞得哐当作响,老太太拄着拐杖当先而入。
满头赤金钗,金丝凤晃得人睁不开眼。
大夫人扶着她胳膊,绫罗裙摆扫过门槛,身后跟着二十几个仆妇,个个捧着描金食盒、檀木箱子。
大夫人魏氏踩着三寸金莲扭进来,扫视一圈,尖着嗓子笑道: “哎哟,将军府竟然破落成这样?”
老太太用帕子掩着口鼻,嫌恶地皱眉: “比云溪的马厩还寒酸些!老二这些年在外征战,这府邸竟败落至此?”
苏黎款款迎上,“祖母,伯父,伯母,一路辛苦了。”
魏氏从头到尾扫视了她一遍,着云锦白襦裙,外披白色狐狸毛披风,头上简单的插着白玉簪子,浑身上下连个配饰都没有。
“你是什么破落户,谁是你伯母,别上来就攀扯关系。”
老太太己落座主位,大夫人搂着二女儿在她身旁落座。
沈寒廷倚着太师椅,转着翡翠扳指,连眼皮都没抬。
二女儿沈嘉禾满头珠钗,指尖点着苏黎的白襦裙嗤笑。
“穿得这么素净,急着给哪个野男人守孝?”
三女儿沈嘉岁却掩帕轻叹:“二姐莫要打趣,许是她手头拮据,才巴着给人当寡妇......”
苏黎指尖抚过白玉簪,笑意清浅如寒冰。
“听闻云溪大旱三月,妹妹们珠翠能压垮轿子,倒是该匀些银钱修渠赈灾。可别仗着沈家招牌赚钱,还要沾着沈家血泪才亮堂。”
她忽而垂眸扫过裙摆,轻声补刀。
“至于守孝,总比踩着亲人尸骨谋财的强。”
“你一个巴巴上门的寡妇,哪有你说话的份?”沈嘉禾刚说完,就被冷阙两巴掌扇到一边。
苏黎面上满是寒意: “人模人样,却不会好好说话?长嫂管教弟妹理所应当,免得无端出去惹了祸事连累整个沈家。”
“祖母,娘亲,呜呜……一个贱脾都骑到我们头上了。”
沈嘉禾跌坐在地上哭闹,见没人理会,扑进魏氏怀里抽泣。
“好了,你们都安分些,娘给你报仇。”
沈辞被青峰推入前厅,看向苏黎眸底带着笑意: “嫂嫂倒是个妙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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