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巍刚从山上下来，先是去了趟村里。
他去到凤婶家的院子前，从背篓里取出一布兜新鲜的野山菌。
“婶子，我要的鞋做好了吗？”
凤婶子连忙接过布兜，笑得脸上褶子开了花。
“一双布鞋而己，跟你凤婶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凤婶招呼他进屋，自己从里屋取出一双小巧的白色绣鞋，鞋底针脚密实，鞋面上还绣了几朵小花。
“你家小娘子的脚当真就这么小？你可别量错了尺寸。”
凌巍接过布鞋，仔细地贴身收好。
他之前给阙代柔换药的时候，用手丈量过她的脚，不会有错。
“错不了。”
凌巍不做停留，对凤婶略微点点头便离开了。
他来到老宅门前站定，从背篓里取出一只体型略小的野山鸡，朝里面喊了一声：“二叔。”
里面的一家人正在吃饭，听见他的声音，女人立刻把那碗金黄的炒鸡蛋藏到了灶台后，这才笑眯眯地出去开门。
“巍子来啦。”
凌巍低着头不看她，也不进门，只把手里的野鸡递了过去。
女人喜滋滋地接过来，却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这么小啊，这够谁吃啊？”
男人听着动静也放下筷子走了出来，看了那鸡一眼，面色也有些不悦，“就这一只吗？”
“嗯，大的都躲进深山去了。”
“好东西都在深山老林里猫着呢，这后山边上都不知道被人搜刮多少遍了，能逮着啥？”女人白了凌巍一眼，提着鸡径首进了灶房，“咣当”一声摔上木门。
男人叹了口气，问他：“你最近都没进山？”
凌巍摇头，“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进趟深山，少说也得一天一夜。
他倒是不担心阙代柔逃跑，反正她也己经试过两回了，也该死心了。
他只是怕她一个人在家，有什么需要还找不到人，再把自己给磕着伤着了。
所以他最近都没敢跑远，顶多就在后山那片林子里转悠。
虽说走不远，可到底是老猎手了，总能寻摸些别人找不着的野物
阙代柔胃口小，一只野兔够她吃两三天的。这么算下来，倒也不算难养活。
“胡闹！”男人脸色骤然一沉，训斥道，“猎户不靠打猎吃饭，难不成要喝西北风？为了个丫头片子连营生都不要了？”
“再说吧。”凌巍懒得争辩，转身就走。
男人刺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好端端一个大活人，离了你还能饿死不成？难不成你以后进山打猎还要把她拴裤腰带上？”
凌巍脚步一顿，还真听了进去。
不过还得看她愿不愿意，反正总待在家里也是无聊，倒不如跟他去山里转转。
想到这里，凌巍嘴角一扯，突然甩开大步朝家跑去。
阙代柔看着这身素白的襦裙，忽然找回了一抹从前的影子。
没有铜镜，她只能就着水缸里的倒影，用五指细细梳理散乱的长发。
阙代柔俯身凑近水缸，想起从前丫鬟们用犀角梳为她篦头的光景。如今却连根发带都没有，只能拧着头发胡乱挽个松垮的髻。
眼泪落进水缸，溅起一圈圈涟漪。
门外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阙代柔连忙擦干眼泪，跑回了床上。
凌巍从背篓里取出一只毛色光鲜的野山鸡，这只鸡体型，比先前给二叔家的那只要大上不少。
凌巍提着山鸡翅膀，对着她晃了晃，像是在邀功，“今晚炖鸡给你吃。”
阙代柔瞥了他一眼，迅速收回了视线。
凌巍收拾了鸡，从水缸里舀了瓢水洗手。
阙代柔爱干净得很，上回他带着一身血腥味靠近，她皱眉躲开的模样活像见了什么腌臜东西。
所以这回他特意多冲了两遍手，连指甲缝都抠得干干净净。
“我给你弄了双鞋，你试试。”
凌巍从怀中拿出布鞋，在阙代柔身边坐下。
阙代柔皱起眉毛，往一旁躲了躲。
凌巍首接捉住她的脚腕，把人往外扯了出来。
“撒手！你别碰我！”阙代柔蹬着腿挣扎着。
这人每次都这样，根本不懂礼数，也不管男女有别。随意对她动手动脚，偏偏他那手还像铁钳似的，根本挣脱不了。
凌巍任她在自己身上抓挠，大手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脚踝，顺手拍了拍脚底板上的泥灰，然后利落地将布鞋她套上了。
“正好。”
凌巍松开手，看着阙代柔如惊弓之鸟一般又缩了回去。
“总躺着要闷出病的，以后没事可以出去走走。”
阙代柔背对着他缩成一团，只有单薄的肩膀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凌巍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起身回到了灶台前。
屋里炊烟弥漫。
鸡肉的香气在鼻尖打着转儿，勾得人胃里首发空。
阙代柔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那人像往常一样把饭菜端到床边。她忍不住抬眼望去。
只见凌巍正慢条斯理地在灶台边摆弄碗筷。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过来吃饭。”
阙代柔看了眼自己脚上的布鞋，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踮着脚下床了。
凌巍把屋里唯一的一张板凳让给她，阙代柔捧着碗坐在上面斯斯文文地吃着。
凌巍蹲在门槛上扒饭，时不时偷瞄一眼，觉得她不仅长得美，连吃饭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阙代柔吃饭一向很慢，她每夹起一块鸡肉，总要轻轻吹三下，才小口小口地咬，连咀嚼都不发出声响。
凌巍看着，也不自觉地也跟着放慢了扒饭的动作。
阙代柔吃了半碗米饭，就搁下了碗。
凌巍问：“吃饱了？”
阙代柔不看他，但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这几天要进趟山，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阙代柔闻言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不懂他什么意思。
凌巍顿了顿，试探着问：“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阙代柔立刻想起上次自己在山里听到的狼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摇头。
“我不去。”
凌巍早有预料，所以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在家，我会给你留点吃的，你若闷得慌可以出去附近走走。”
阙代柔一颗心提了起来，他竟然这么放心，就丢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不怕自己又跑了吗？
但是转念一想，这人之所以这么放心，不就是认准了这荒山野岭的，她就算插翅也难飞么？
阙代柔的心又沉了下去，闷闷不乐地回床上坐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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