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镜中诡影

《 镜中诡影》

江南的梅雨像张湿漉漉的网，把青石巷陌笼得严严实实。苏记裁缝铺的少东家苏明远提着灯笼往家走，裤脚溅起的水花在夜色里绽开朵朵墨梅。经过巷口那面斑驳的铜镜时，他无意识瞥了眼，手里的灯笼却"咣当"掉在地上。

镜中倒映的分明是两个人影。

他猛回头，身后只有被雨打湿的砖墙，爬满青苔的墙缝里钻出几株野草，在夜风里瑟瑟发抖。苏明远揉揉眼睛，那抹淡青色的裙角却像刻在视网膜上似的，分明是旧式女学生的装扮，发髻上还别着支银簪子。

"作孽哟。"铺子里的老掌柜听见动静，举着煤油灯出来照路，"这镜子是前些日子从陈家老宅收来的，听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说让少东家早些歇息。

苏明远躺在雕花木床上，听着雨点敲打瓦片的声音，那镜中女子的面容却在眼前挥之不去。月光透过窗棂在墙上投下菱形光斑，恍惚间竟拼成个"冤"字。他猛地坐起身，后颈汗津津的，像是有人对着耳朵吹了口凉气。

三更梆子响时，西厢房突然传来布料撕裂声。苏明远抄起门后的桃木棍冲过去，却见祖传的织锦架倒在地上，红丝线缠着半截青布，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那布料的纹样他认得，是前清官眷才用的缠枝莲，如今早己失传。

"这布料……不是三年前就烧了吗？"老掌柜盯着青布，浑浊的眼珠突然迸出精光。他颤巍巍从箱底翻出本泛黄的账簿，泛黄的纸页上赫然记着："民国十二年，陈府订嫁衣十套，纹银三百两。"

苏明远的手指抚过账簿边缘，突然被什么扎了一下。借着灯笼光看去，竟是根半寸长的银针，针鼻上还缠着根乌黑的头发。老掌柜突然瘫坐在地，嘴里喃喃着："报应，都是报应……"

原来陈家老爷为夺这块风水宝地，设计陷害苏家先祖。他们在嫁衣里缝了浸过符水的银针，害得陈家小姐新婚夜发狂，最终投井自尽。陈家迁怒苏家，一把火烧了裁缝铺，唯独这面铜镜被埋在井底，成了镇压冤魂的法器。

"那镜中女子……"苏明远话音未落，西墙突然传来"咚咚"的叩击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木板。老掌柜扑通跪下，对着镜子连磕三个响头："陈家姑娘，冤有头债有主，您要索命就找陈家后人去啊！"

话音未落，铜镜突然泛起血光，镜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咒。苏明远后退时撞翻了供桌，香炉里积了三年的香灰扬起，在空中凝成个狰狞的人脸。他抄起裁布尺打过去，尺子却穿脸而过，带起的风中混着腐臭和脂粉香。

"去城隍庙找张道长！"老掌柜嘶吼着，从佛龛底下摸出个黄布包。苏明远冲进雨幕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镜子里往外钻。

张道长见到铜镜时，八字眉拧成了疙瘩。他蘸着朱砂在镜面画符，笔尖刚落，血珠就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在镜底聚成个"敕"字。"好厉害的锁魂阵，"老道长抹了把额头的汗，"陈家用了七七西十九个童男童女的生辰八字，把这姑娘的魂魄钉在镜中。"

子时三刻，招魂仪式在井台边举行。苏明远看着老道长将铜镜沉入井中，水面突然泛起涟漪，一袭青衣从井底升起。那女子面容与镜中一般无二，只是眉心沁着血珠，裙摆处沾满青苔。

"苏家小子，把镜子捞上来！"张道长突然变调的声音惊得苏明远一哆嗦。他伸手触到镜框的瞬间，井水突然沸腾，无数双手从黑暗中伸出，拽着他的衣袖往下拉。青衣女子却在这时挡在他身前，发间的银簪化作流光，将恶鬼尽数逼退。

铜镜出水时，镜面己布满裂纹。张道长用桃木剑挑开镜背，露出层叠的符纸，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婚书。生辰八字处赫然写着苏明远的名字，而新娘栏却是陈家小姐的闺名。

"这是换命局！"老道长脸色煞白，"陈家余孽想让你替他们小姐结冥婚！"他咬破指尖在苏明远眉心画符，却见血珠刚触到皮肤就滋滋作响，竟被什么力量挡了回来。

寅时三刻，鸡鸣头遍。铜镜突然炸成碎片，每片都映着张扭曲的人脸。青衣女子站在废墟中央，裙裾无风自动，井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苏明远这才看清，她脚踝上套着生锈的铁环，正是陈家老宅水井里的镇魂锁。

"多谢公子破阵。"女子福身时，苏明远看见她脖颈处有道淤青，与三年前仵作验尸报告中的"缢痕"分毫不差。她伸手一指东方，晨曦中传来悠长的钟声，井底的呜咽渐渐消散。

天光大亮时，人们在城隍庙后山发现陈家老爷的尸体。他跪在荒坟前，双手死死掐着自己脖子，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而苏记裁缝铺的织锦架上，不知何时多了件未完成的嫁衣，针脚细密处，隐约可见银线绣就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