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偏殿的烛火在风中摇曳，黄尔珍盯着刺入三皇子膻中穴的银针，针尖竟泛起诡异的墨绿色——
那是毒素腐蚀金属的征兆。
她指尖发颤，突然想起在毒草园提取的赤焰蛊幼虫体液，曾让青铜手术刀出现过相同的锈蚀痕迹。
“普通银针扛不住。”
她嘀咕着，从药箱底层摸出块天然磁石，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
“这还是用父亲密室的陨铁改的。”
韦照临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带着少见的凝重：
“这种蛊毒混着西域寒铁，遇银则化，遇磁则凝。”
他今日卸去猎装，内衬上的引毒藤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三皇子后颈的毒晶，和城隍庙死者心口的硬块一样。”
姚昭宁握紧剑柄，盔甲碰撞声惊飞梁上燕：
“又是毒晶？皇帝到底炼了多少这玩意儿？”
磁石贴近三皇子后颈的瞬间，皮肤下突然凸起一块菱形晶体，幽蓝荧光在月光下流转，和黄尔珍在实验室见过的病毒结晶极其相似。
“屏住呼吸。”
她低声提醒，磁石的吸力让毒晶慢慢浮出皮肤，腐肉翻卷间，竟露出下面完好的肌肤，
“醉仙灵芙与燕行散的混合毒素，在体内结晶成蛊，得用母虫体液当引。”
毒晶完全离体的刹那，三皇子发出压抑的呻吟，后颈伤口竟自动愈合，只余淡淡红印。
黄尔珍刚要将毒晶装入铅盒，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
“小心！”
韦照临拔剑劈开袭来的袖箭，烛火骤灭的瞬间，黄尔珍本能甩出银针，“叮”地一声金属碰撞，有人闷哼着撞翻药柜。
“点烛火！”
她摸出火折子，看见蒙面黑衣人正从后窗退走，腰间玉佩的流苏在月光下划出弧线——
和她在义庄捡到的半块玉佩纹路相同。
姚昭宁带人追出，甲胄的铿锵声渐渐远去。
黄尔珍打开铅盒，却发现毒晶不翼而飞，盒底躺着块刻着药王谷图腾的令牌，边缘还带着体温：
“又是药王谷残部，令牌还是热的。”
“二十年前谷主用半块令牌调动毒王蜂，”
韦照临接过令牌，指腹擦过图腾中央的缺口，
“另一半在圣女手中。你母亲的《药王心经》，是不是也有类似缺口？”
黄尔珍点头，尼姑庵里那本浸血典籍的扉页缺口，此刻仿佛就在眼前。
她忽然注意到，韦照临握令牌的手在发抖，锁骨下的烙印泛着和毒晶相同的幽蓝。
“这种蛊毒需要活人温养，”
她盯着令牌，
“所以黑衣人宁愿暴露也要夺回。而温养的最佳宿主……”
“是中过控尸毒的药人。”
韦照临接话，转身走向窗边，
“姚将军追的是幌子，真正目标是你。毒王蜂袭击皇后是虚招，他们想要三皇子的毒晶——和你的血脉。”
偏殿夜风突然变凉，黄尔珍摸着腰间发烫的玉佩，父亲密室里的《毒经》残页突然浮现：
“圣女血可融万毒晶。”
难怪黑衣人没首接袭击她，忌惮的正是这血脉。
“殿下可知，”
她盯着令牌缺口，
“毒晶纹路和你玉佩暗纹完全一致？”
韦照临没回答，从袖中掏出片毒王蜂金箔，上面朱砂写着“药市”二字：
“明日去城西药市，百年老参被汞粉泡过。药王谷残部收集药材，为的是炼制初代控尸毒。”
黄尔珍望向三皇子，发现他耳后根的朱砂点，和韦照临、老顾的烙印如出一辙：
“三皇子也是药人计划的产物？”
“现在不是细究的时候。”
韦照临掀开暗格，地道入口的潮气涌来，
“太医院的人要对外宣称三皇子感染时疫，实则是想带走他完成驯化。”
黄尔珍握紧银簪，突然想起大理寺验尸房的药人经络图，心脏位置正是毒晶所在。
她将银簪刺入三皇子内关穴，激发残留的曼陀罗麻醉剂。
地道青砖刻着药王谷的“归魂纹”，黄尔珍踩过时想起父亲《洗冤集录》里的暗语，每到关键处就有这种纹路。
“到了。”
韦照临推开石门，腐叶味中夹着焦香，石台上躺着具尸体，胸口插着半截银针，正是她在城隍庙用过的八卦针。
“太医院正？”
她凑近，发现死者后颈有完整的药王谷烙印，
“他是叛徒？”
韦照临点头，从死者手中取出半片烧焦的帛书：
“他说初代控尸毒的解药藏在皇陵地宫，需要圣女血和毒王蜂的——”
话未说完，地道上方传来爆炸声，姚昭宁的呼喊隐约传来：
“有毒雾！”
青紫色毒雾涌来，黄尔珍掏出引毒藤香囊，却发现雾气对其免疫——
这是改良版控尸毒雾，专门针对药王谷解药。
“走！”
韦照临拉住她冲向地道深处，
“地宫入口在药市老槐树下——”
突然踉跄，黄尔珍看见他后背的“药”字烙印渗着紫黑血，和毒晶颜色相同。
地道尽头的石门打开，月光照亮乱葬岗的磷火。
黄尔珍望着韦照临苍白的脸，突然明白他冒险带她来此，不仅为毒晶秘密，更为让她看清药人计划的残酷。
“黄姑娘，”
他将令牌塞进她手中，
“毒晶缺口只有你的血能补上。”
乱葬岗的风卷起枯叶，父亲临终前的话在耳边响起：
“毒与医的界限，从来都在人心。”
此刻她握着药王谷令牌，看着半是药人半是皇子的韦照临，终于明白皇陵地宫将是最终战场。
“去药市，”
她低声道，
“取百年老参，破他们的控尸毒。”
夜风掠过耳畔，远处传来官兵的呵斥声。
黄尔珍摸了摸令牌，突然想起在尼姑庵老尼手中的《药王心经》，里面记载的“以毒攻毒”最高境界，需要现代毒理与古代秘药结合。
而她手中的磁石、银簪，正是跨越时空的解局钥匙。
“等等，”
姚昭宁的声音从地道传来，带着少见的慌乱，
“药市传来消息，二夫人的人正在转移毒参！”
韦照临轻笑，指尖着令牌缺口：
“果然，他们怕我们顺藤摸瓜。黄姑娘，你说父亲在废园种引毒藤，是不是早就知道药市的布局？”
黄尔珍点头，父亲手札里的种植记录，引毒藤根系走向和药市街道完全一致。
“他们用汞粉泡参，不仅为贪墨军饷，更为削弱北境兵力，”
她想起姚昭宁中毒的士兵，
“和赤焰瘟、毒王蜂袭击，都是连环计。”
地道突然震动，头顶传来石块坠落声。
韦照临拽着她躲进凹洞，毒王蜂在洞口盘旋，振翅声带着警告。
“是太医院的药人侍卫，”
他低声道，
“心脏嵌着寒铁，普通攻击无效。”
黄尔珍摸出磁石，突然发现令牌在磁石作用下发出共鸣，药王谷图腾竟渐渐显形。
“用令牌！”
她将令牌按在石壁，归魂纹突然亮起，石门“轰隆”开启，露出通向药市的密道。
“这是父亲留的生路，”
韦照临眼中闪过微光，
“当年他假意投靠皇室，实则在各地布下解药线索。”
密道尽头传来市集的喧嚣，黄尔珍踏出的瞬间，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药市中央的老槐树在月光下投下阴影，树下的古井传来隐约的蜂鸣——
那是毒王蜂守护地宫入口的信号。
“姚将军去牵制二夫人，”
韦照临整理衣襟，
“我们下地宫，取初代控尸毒的解药配方。”
井口的石栏刻着五毒纹，黄尔珍刚要触碰，韦照临突然按住她手：
“等等，井水有问题。”
他甩出银针，针尖入水即黑，
“汞毒，和北境士兵中的毒一样。”
黄尔珍皱眉，现代法医知识告诉她，汞中毒会导致神经麻痹，而皇室却用这种毒来控制药人。
“跳下去，”
韦照临指向井壁暗梯，
“地宫石门需要圣女血开启。”
黄尔珍点头，银簪划破指尖，鲜血滴在石栏的瞬间，五毒纹亮起蓝光，井水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石阶。
“父亲的血，”
她低语，
“当年他也是这样开启地宫的吧？”
地道内的烛火自动点亮，黄尔珍看着石壁上的引毒藤浮雕，每片叶子都指向地宫深处。
“小心机关，”
韦照临在前开道，
“每七步有淬毒弩箭，和毒草园的‘七毒归魂阵’一样。”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机括轻响，三支弩箭破空而来。
“蹲下！”
韦照临拽住她，毒王蜂瞬间撞飞弩箭，翅尖擦过毒液时发出“嘶啦”声。
黄尔珍趁机观察弩箭，箭头刻着药王谷的“毒”字，和黑衣人令牌上的印记相同。
“是残部的人，”
她低声道，
“他们想困死我们。”
地宫深处传来滴水声，黄尔珍摸着石壁，突然触到一处凹陷，竟和她的银簪完美契合。
“这是父亲的记号，”
她激动低语，
“当年他在这里刻下了解药线索。”
韦照临凑近，看见凹陷处隐约有“血誓”二字，和毒王蜂金箔上的字迹一致。
“前面就是炼丹房，”
韦照临指着转角处的青铜门，
“初代控尸毒的母液，应该就在里面。”
黄尔珍点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不是姚昭宁的甲胄响，而是布鞋踩在青砖上的“吧嗒”声——
是药王谷残部的刺客。
“保护好令牌！”
韦照临转身迎敌，毒王蜂在他指尖聚成漩涡。
黄尔珍趁机冲向青铜门，银簪再次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门环的瞬间，门内传来“咔嗒”轻响。
她回头，看见韦照临后背的烙印在火光中格外醒目，每道纹路都对应着刺客的攻击轨迹。
“快进去！”
韦照临甩飞刺客，身上己多了几道血痕，
“母液在门后，拿到配方就走！”
黄尔珍咬牙推门，腐药味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上百个琉璃罐里泡着婴儿尸体，心脏处都嵌着菱形毒晶，和三皇子体内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药人储君，”
韦照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压抑的愤怒，
“用婴儿培育，用圣女血温养，炼成刀枪不入的药人军团。”
黄尔珍握紧银簪，看见中央石桌上摆着半卷《毒经》，墨迹未干，正是父亲的笔迹。
“带走《毒经》，”
韦照临捡起桌上的羊皮纸，
“初代控尸毒的解药配方在最后一页。”
黄尔珍刚要伸手，地面突然震动，青铜门“轰”地闭合，毒雾从门缝涌来。
“糟了，”
韦照临脸色发白，
“残部启动了自毁机关，地宫要塌了！”
两人冲向暗梯，黄尔珍忽然想起琉璃罐里的婴儿尸体，他们的后颈都有和韦照临相同的烙印。
“这些孩子，”
她低声道，
“和你一样，都是药人载体。”
韦照临没说话，只是加快脚步，锁骨下的烙印在毒雾中愈发明显。
井口的月光越来越亮，黄尔珍爬出来的瞬间，看见药市己陷入混乱，二夫人的手下正在焚烧店铺。
姚昭宁的身影在火光中格外醒目，银枪挥舞间，毒参被挑进火盆，腾起的黑烟里竟带着淡淡荧光。
“配方拿到了？”
姚昭宁冲过来，盔甲上染着血迹，
“太医院的人封锁了东西市，我们得从北门走。”
黄尔珍点头，摸出怀中的《毒经》，忽然发现封面多了道血痕，正是她刚才划破掌心时留下的。
“走，”
韦照临指向城北，
“去将军府，姚将军的军医帐能暂时护我们周全。”
三人在巷弄里飞奔，黄尔珍忽然想起地宫石壁上的刻字：
“毒者，生于人心，亦灭于人心。”
此刻她手中的《毒经》，不仅是解药配方，更是刺破皇室毒雾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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