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繁华的朱雀街上，"养颜坊"的匾额在春日里泛着柔光。
苏晚立在二楼窗前，看着楼下排队的马车碾过青石板，嘴角扬起冷笑——不过半月，养颜丸己从丞相府的私制方子，变成达官贵女们趋之若鹜的珍宝。
"姑娘，平远侯府的三小姐砸了二十两银子，非要插队买珍珠款。"翠绿捧着账本进来，目光扫过她腕间新配的羊脂玉镯。
"还有...老爷派管家送来了地契，前街那间三层铺面，竟原是六夫人的嫁妆。"
苏晚指尖顿在《毒理辑要》扉页，那里夹着半片从柳儿帕子上扯下的蜀锦。
她望着楼下穿梭的华服女子，想起昨夜在暗室里看见的情景：父亲的狐皮大氅上沾着的金粉，正是养颜坊新到的金箔原料。
"去请平远侯府的姑娘上来。"她合上书本，指尖抚过案头的鎏金香炉，里面燃着掺了少量朱砂的沉水香，"就说...我要亲自为她调配适合春日的雪肌膏。"
半个时辰后，雕花木椅上的少女正对着铜镜惊叹。苏晚用银匙舀起雪肌膏，看着里面若隐若现的珍珠粉，忽然轻笑："三小姐可知，这膏体里的珍珠需用醋泡七日，方能不伤肌理？就像有些事..."
她目光扫过少女腕间的翡翠镯子，"看着光鲜，实则暗藏锋芒。"
少女打了个寒颤，忽然凑近："苏姑娘可听说，太子侧妃的位子空了半年？坊间都说...您与先侧妃有七分相似。"
香炉里的香灰突然簌簌掉落。苏晚望着少女颈间晃动的金锁，那纹样竟与萧承煜白月光的璎珞别无二致。她摸向袖中的三棱针，针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相似？呵，世人总爱把活人往死人影子里套。"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喧哗。苏晚凭栏望去，只见一辆青竹帘马车停在街口，车辕上斜倚着个穿月白锦袍的男子，正漫不经心拨弄腰间玉笛。
他抬头时，琥珀色瞳孔映着春日阳光，竟比鎏金烛台更璀璨几分。
"这位公子，养颜坊只接待女客。"掌柜的赔笑着阻拦。
男子却晃了晃手中折扇，扇面上"悬壶济世"西字力透纸背："在下慕清欢，听闻苏姑娘制的养颜丸能解百毒，特来求购。"
苏晚挑眉——这名字她听过，太医院那位最年轻的正六品御医，半月前刚在城西施粥棚救过三十七个流民。她瞥见他靴底沾着的药草碎屑，心中微动：是紫花地丁，治疮毒的良药。
"请慕公子上楼。"她转身时，腕间双镯相撞出声。慕清欢拾级而上，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人体经络图》，忽然停步："苏姑娘这图...竟标出了会阴穴的奇经八脉走向？"
"公子懂医？"苏晚示意翠绿上茶，青瓷盏里浮着几朵晒干的茉莉花。
"略懂一二。"慕清欢指尖划过图上朱砂批注，"铅中毒致腹绞痛用芒硝，这解法...倒与《千金方》的记载不同。"
两人目光相触时，楼下突然传来尖叫。苏晚望去，只见三夫人府中的秋菊拽着个小丫鬟闯进来，那丫鬟正是今早送珍珠粉的女人，此刻满脸红疹，脖颈间爬着青紫色血痕。
"苏晚！你卖假药害人性命！"秋菊举着药瓶砸向柜台，"我家小姐用了你的雪肌膏，整张脸都烂了！"
满堂贵女哗然。苏晚按住要冲下去的翠绿，目光落在秋菊手中的药瓶上——封口蜡印竟比她坊里的多出半道纹路。慕清欢己俯身查看小丫鬟的红疹，指尖沾了些药膏闻嗅，忽然皱眉："这是斑蝥中毒，与养颜坊的方子无关。"
"这位公子请慎言！"秋菊脸色微变，"你与她非亲非故，为何偏袒？"
"因为斑蝥需用醋制七日方能入药，"苏晚缓步下楼，指尖抚过药瓶封口，"而这蜡印上的酸气...分明是昨夜新封的。秋菊姑娘，三夫人教你栽赃时，没告诉你养颜坊的药瓶，都用龙脑香封蜡么？"
慕清欢挑眉，忽然从袖中掏出个银盒，里面盛着浅粉色粉末："这是养颜坊雪肌膏的正品成分，含珍珠粉、白芷、茉莉花露。"他扫向秋菊发白的脸，"而你手中的假药，掺了斑蝥、铅粉，还有...三夫人房里常燃的沉水香。"
贵女们发出惊呼。秋菊踉跄后退，撞翻了一旁的鎏金香炉。苏晚望着香灰中露出的"李"字纸船残片，忽然轻笑："秋菊姑娘，你说我害你家小姐，不如先解释解释，你为何一人能在两府当值？你是苏府三夫人的身边丫鬟，又为何成为李府丫鬟？姨娘什么时候给你发卖到李府了，我记得两天前你还在姨太身边给祖母祝寿，今天就成了李府小姐的大丫鬟？"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秋菊，慕清欢目光一凝，下意识看到秋菊腰间玉佩——那是太医院密档里记载的，苏府的人经常在太医院过一时间段就来拿药贴身信物。
"我...我不知你在说什么！"秋菊转身欲逃，却被慕清欢甩出的玉笛挡住去路。笛身上刻着的"太医院"三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忽然在地，从袖中掉出枚翡翠平安扣，正是六夫人失踪前赏给丫鬟的物件。
"原来三夫人房里，藏着六夫人的旧人。"苏晚拾起平安扣，望着慕清欢眼中的惊讶，忽然明白——这太医院御医，怕是早就盯上了丞相府的毒医秘闻。
"苏姑娘聪慧过人，在下佩服。"慕清欢抱拳时，袖口露出半截青色刺青，竟是朵半开的并蒂莲。
"若不嫌弃，在下明日可送些岭南荔枝来，配姑娘的养颜丸...想必更妙。"
苏晚挑眉，注意到他说"岭南"二字时特意加重语气——那是这些毒药产地所在。
她摸向腕间双镯，忽然轻笑："慕公子若真想赔礼，不如明日带些芒硝来。毕竟...这坊里的解毒丸，可少不了公子这样的妙手仁心。"
慕清欢眼底闪过笑意，拾起地上的养颜丸方子，指尖在"芒硝"二字上轻轻一点："遵命，苏姑娘。"说罢转身离去，玉笛在春日里敲出轻快的调子，惊飞了檐下几只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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