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见澪是被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仿佛被抽空般的虚弱感唤醒的。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泥沼里,挣扎着才浮出水面。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带着淡淡木质纹理的天花板。身下是柔软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织物,干燥而温暖,将她小小的身体包裹着。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狭小的浴室、绝望的魔力抽取、那件该死的湿衣服、还有最后那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剧痛和黑暗……
“啊!”她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牵扯得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又栽倒回去。
“醒了?”一个平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澪惊魂未定地循声望去。越前龙马就坐在不远处的书桌旁,手里拿着一本网球杂志,封面人物似乎是个笑容张扬的红发少年。少年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帽檐依旧习惯性地压着,遮住了部分眉眼,只有琥珀色的眼睛从帽檐下瞥了她一眼,很快又落回杂志上,仿佛她只是个刚睡醒的、没什么特别的室友。
他……他把自己挪到床上了?澪低头,发现自己正蜷缩在龙马那张看起来就非常舒适的床上,身上裹着昨天那条救了她小命的大毛巾,毛巾外面还搭着一条柔软的、印着猫咪图案(显然是卡鲁宾专属)的小毯子。她的湿扫帚正可怜兮兮地靠在对面的墙角,看起来己经干透了,但依旧毫无生气,像个普通的工艺品。而那件她耗尽最后魔力才“烘干”的魔女裙,此刻正叠得整整齐齐(或者说,被强行压得很平整),放在她枕头边,散发着一种微弱的、只有她自己才能感觉到的魔力耗尽的“焦糊”感。
“我……我……”澪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发紧,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怎么……”
“你昏倒了。”龙马翻过一页杂志,语气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在浴室门口,抱着你的扫帚和那件……嗯,‘衣服’。”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
澪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太丢人了!在人类面前耗尽魔力昏倒!这简首是魔女史上最大的污点!《魔女守则》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把她除名!
“抱、抱歉!”她慌忙道歉,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毛巾和小毯子,“我……我可能有点低血糖……”(内心在咆哮:低血糖个头啊!是魔力!是魔力枯竭啊你这个迟钝的人类!)
“哦。”龙马的反应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她昏倒这件事和卡鲁宾打翻了他的水杯一样稀松平常。“老爸说,让你醒了去厨房喝点热牛奶。”
厨房?热牛奶?澪愣了一下。那个看起来超级不靠谱的大叔?
就在这时,一个毛茸茸、暖烘烘的小身体悄无声息地跳上了床沿。卡鲁宾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澪裹着毯子的腿边,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然后,出乎意料地,它没有像昨天那样好奇地扒拉,而是轻轻地把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了她腿上,喉咙里发出满足的、低沉的呼噜声。那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让澪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松弛了一点。
“卡鲁宾?”澪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碰碰它光滑的皮毛,又有点害怕。
“它好像挺喜欢你的。”龙马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从昨天开始就有点不一样。”
澪的心猛地一跳。猫科动物对魔力敏感……难道卡鲁宾感觉到了什么?她僵硬地不敢动,任由卡鲁宾在她腿上蹭着脑袋,呼噜声震得她腿有点麻。
“那个……热牛奶……”澪试图转移话题,也转移自己的紧张感。她现在急需补充点能量,哪怕只是人类的食物。
“嗯。”龙马终于合上了杂志,站起身。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毛巾毯子里、腿上还趴着一只打呼噜的猫的澪。他的目光在她苍白的小脸和明显萎靡的精神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弯腰,不是抱她,而是……把她连同裹着她的毛巾和毯子,以及趴在她腿上的卡鲁宾,一起端了起来!
没错,是端!像端一个放着易碎品的托盘!
“诶?!等等!越前龙马!”澪惊呼,下意识地搂紧了卡鲁宾以防它掉下去。卡鲁宾只是不满地“喵呜”了一声,在她怀里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龙马没理会她的惊呼,就这么稳稳地“端”着她和猫,走出了卧室,穿过走廊,来到了弥漫着食物香气的厨房。动作熟练得仿佛他经常这么端东西。
厨房里,越前南次郎正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一边挖着酸奶一边看赛马报纸。看到龙马“端”着澪进来,他吹了个口哨:“哟!睡美人醒啦?青少年,你这服务挺周到啊,还包接送?”
澪的脸又红了,挣扎着想从“托盘”里下来:“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龙马从善如流地把她(连同毛巾毯子和猫)放在了餐桌旁的一张椅子上。椅子对她来说有点高,她的小短腿悬在空中。
“喏,你的‘充电桩’。”南次郎用勺子指了指餐桌上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旁边居然还贴心地放着一小碟切好的苹果丁。“喝吧,小精灵小姐,补充点能量,别真像台灯一样没电了。”他挤挤眼,语气里调侃居多,但那份热牛奶和水果丁又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关心。
澪看着那杯散发着香气的热牛奶,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她顾不上尴尬了,捧起对她来说有点大的杯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着香甜的暖意,仿佛真的给冰冷的身体注入了一丝活力。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感觉僵硬的手指都暖和了一些。
卡鲁宾从她腿上跳下来,优雅地走到自己的食盆前,开始享用它的猫粮。
龙马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桌上另一个三明治,慢条斯理地吃着。南次郎继续看他的赛马报纸,嘴里还念念有词。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厨房里弥漫着牛奶的香气、食物的味道和淡淡的咖啡味(来自南次郎手边那杯)。卡鲁宾咀嚼猫粮的声音、南次郎翻报纸的声音、龙马安静吃东西的声音……这一切构成了一种奇异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宁静。
澪捧着牛奶杯,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暖,看着眼前这一幕。这和她过去在星尘之塔的生活截然不同。没有繁复的魔法仪式,没有浩瀚的星空,只有最普通不过的日常。然而,这种平凡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她紧绷的神经似乎在这种平和的气氛里慢慢放松下来。
魔力依旧枯竭得如同干涸的河床,身体虚弱得像被掏空。她的扫帚还只是个摆设,她的身份谎言摇摇欲坠(南次郎明显没信),那只猫似乎还对她产生了某种让她不安的兴趣……
但是,至少此刻,有一杯热牛奶,有一块(虽然很大但可以慢慢啃)的苹果,还有一个……嗯,虽然冷淡但好像也没那么坏的人类少年,和一个虽然嘴欠但似乎也不算太糟的大叔。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对面安静吃早餐的龙马。少年垂着眼睫,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干净利落。他好像……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需要“充电”的麻烦“台灯”?
澪低下头,小口地咬着苹果丁,酸甜的汁水在口中蔓延。一丝微乎其微的、近乎错觉的暖流,似乎从胃部缓缓升起,向着西肢百骸极其缓慢地渗透。那不是魔力恢复的征兆,更像是……身体在汲取纯粹的食物能量后,产生的一点点微弱生机。
或许……在这个人类家里,在她魔力恢复之前,当个需要“充电”的“台灯小精灵”,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只要……那只猫别突然对她失去兴趣就好。澪偷偷瞄了一眼优雅舔爪子的卡鲁宾,心里默默祈祷。
她的魔女(伪·小精灵)恢复计划,在经历了一场魔力枯竭的危机后,似乎进入了“静养充电”的日常模式。而第一步,就是喝完这杯牛奶,然后祈祷在恢复一点点行动力之前,别被南次郎大叔更多的奇怪问题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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