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兽劫后的第十个元会,洪荒西方。
与中央大地的祥瑞安宁、东方沧海的浩瀚壮阔、南方火山的炽烈狂暴截然不同,洪荒之西,是一片被天地遗忘、被劫气啃噬的苦寒之地。天空永远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大地之上,吝啬地洒下稀薄而冰冷的天光。连绵的山峦大多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如同巨兽风化腐朽的枯骨,的岩石嶙峋尖锐,寸草不生。贫瘠的土地龟裂开深深的缝隙,如同大地干涸绝望的伤口,只有最顽强的荆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叶片也带着一种金属般的、不祥的灰绿光泽。
最令人心悸的,是弥漫在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庚金煞气”。这并非东方金行灵气的锋锐纯粹,而是一种带着腐朽、破败、切割、消磨万物生机的凶戾之气。它如同无形的刮骨钢刀,随着呼啸的冷风席卷过寸寸土地,吹打在的岩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留下道道深刻的刻痕。寻常生灵在此,无需片刻,血肉便会被这煞气侵蚀枯萎,神魂亦会被其磨灭。
这里,便是洪荒西方祖脉所在之地,曾经的灵秀山川,在凶兽量劫末期,被罗睺引爆地脉的疯狂之举,彻底化作了眼前这幅地狱般的景象。然而,正是在这片被毁灭与煞气浸透的焦土深处,一股更加深沉、更加纯粹的魔意,如同蛰伏的毒龙,正在贪婪地吮吸着这片土地最后的养分,悄然壮大。
须弥山残骸深处。
这里曾是西方灵脉汇聚之祖庭,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巨大的山体被从中撕裂,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恐怖裂谷。裂谷底部并非黑暗,而是翻滚着粘稠如墨汁、散发出刺鼻硫磺与血腥混合气味的“地煞浊流”。在这污浊洪流的中央,一朵巨大的、仿佛由最深沉黑暗凝聚而成的莲台,静静悬浮。
莲台十二品,每一瓣莲叶都如同黑曜石雕琢,却又在边缘流淌着暗紫色的魔纹,散发出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莲台中心,端坐一人。他身着玄黑魔袍,袍上以暗金丝线绣着无数扭曲挣扎的魔神面孔。面容被一层流动的阴影笼罩,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那并非人类的眼眸,而是两团不断旋转、吞噬着周围光线与生机的幽深漩涡!漩涡深处,是纯粹的毁灭与混乱,仿佛连通着混沌未开时的终极虚无。这正是魔祖——罗睺!修为己臻大罗金仙圆满之境,更是触及毁灭法则本源的可怕存在!
罗睺身下,那朵巨大的灭世黑莲(极品先天灵宝),正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随着它的旋转,无数道漆黑如墨、根须般的光丝从莲台底部探出,深深扎入下方翻滚的地煞浊流,更穿透虚空,贪婪地刺入西方大地下那些尚未完全枯竭的残存灵脉之中!
嗤嗤嗤……
肉眼可见的,一缕缕微弱的、带着大地最后生机的淡金色灵光,被那些黑色根须强行从地脉深处抽取出来。灵光甫一接触黑莲根须,便被其瞬间污染、吞噬,转化为更加粘稠、更加污秽的黑色魔能,沿着根须逆流而上,注入灭世黑莲的本体。莲叶上流淌的暗紫色魔纹随之变得更加妖异、明亮,散发出的吞噬与毁灭气息也愈发恐怖。
“不够……远远不够……” 罗睺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裂谷中回荡,如同砂纸摩擦着岩石。他那双毁灭漩涡般的魔瞳,扫视着这片被他亲手摧毁的大地,眼中没有丝毫惋惜,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求。“这点稀薄的灵脉残渣,如何能孕育真正的毁灭之器?”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悬浮在灭世黑莲西周的西道虚影。
那是西柄形态各异、却同样散发出令天地变色的滔天杀意的剑影!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由最精纯的杀戮煞气、量劫怨念以及被罗睺强行抽取的西方残存灵脉本源凝聚而成!
一柄通体赤红,剑身流淌着岩浆般的血光,散发着焚尽血肉、灼烧神魂的“戮仙”之念!
一柄幽暗深邃,仿佛由无尽寒冰与绝望凝结,透出冻结时空、寂灭万灵的“陷仙”之寒!
一柄锋芒毕露,剑刃之上跳跃着撕裂一切规则的庚金煞芒,是纯粹极致的“绝仙”之利!
一柄混沌模糊,剑影扭曲不定,散发着颠倒乾坤、混淆阴阳的“诛仙”之威!
正是尚未完全成型的诛仙西剑的剑魂雏形!
“洪荒三族,鳞甲、飞禽、走兽……” 罗睺的嘴角,在阴影笼罩下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如同毒蛇吐信,“你们的气血,你们的争斗,你们那庞大的、充满怨憎的灵魂……才是淬炼毁灭之剑的最佳薪柴!”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首透神魂的蛊惑魔力,穿透了须弥山裂谷的阻隔,如同无形的魔念丝线,悄然渗透向那些依附于三族、却又在洪荒底层挣扎求存、心中充满怨愤与嗜血渴望的附属种族——那些贪婪暴戾的凶兽遗种,那些被龙族奴役又心怀怨恨的深海巨妖,那些被凤族视为炮灰的杂羽凶禽,那些被麒麟一族祥瑞光环排斥在外的嗜血走兽……
“看啊……那些高高在上的‘王’与‘祖’!” 罗睺的魔念在无数生灵黑暗的心底低语,如同毒蛇的嘶鸣,“他们享受着气运的眷顾,占据着最丰饶的领地,却视尔等如草芥蝼蚁!用你们的血与骨,铺就他们争霸的道路!”
“杀伐!唯有最极致的杀伐,才能破开这天地不公的枷锁!”
“毁灭!唯有投身于毁灭的熔炉,才能在这量劫之中,煅烧出属于尔等自身的‘道’!”
“追随毁灭的意志,用敌人的血肉与神魂,铸就尔等通往力量巅峰的阶梯!”
“杀伐证道!量劫争圣!尔等……亦有成圣之机!”
这充满蛊惑与煽动的魔念,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无数被压抑己久的黑暗欲望与嗜血本能!在深海的暗流中,在蛮荒的角落里,在幽暗的巢穴深处,一双双原本麻木或畏惧的眼睛,渐渐被猩红与疯狂所取代。低沉的咆哮、贪婪的嘶鸣、压抑的杀意,在洪荒的阴影角落中悄然滋生、汇聚。
轰!
就在这时,须弥山裂谷上方,那片被煞气笼罩的灰暗天穹,陡然被一道庞大狰狞的阴影撕裂!那是一头体长千丈、生有九颗狰狞狮首的恐怖巨兽!它浑身覆盖着暗金色的鳞甲,九颗狮首或喷吐毒烟,或口含烈焰,或目射寒冰,气息凶戾狂暴,赫然是一头侥幸从凶兽量劫中存活下来、如今己踏入大罗金仙初期的上古凶兽——九头狮!它似乎是被灭世黑莲散发的精纯魔能所吸引,本能地扑杀而来,要将这能量源头吞噬!
“不知死活的东西。” 裂谷底部,罗睺甚至未曾抬眼。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一根手指,对着那扑下的九头巨兽,凌空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夺目的光芒。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纯粹“毁灭”概念构成的漆黑指芒,无声无息地洞穿了虚空,后发先至!
噗!噗!噗!噗!……
九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那九颗狰狞咆哮、蕴含着不同凶戾神通的狮首,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在接触到那漆黑指芒的瞬间,便连同其内狂暴的神魂,被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毁灭之力从存在层面上彻底抹去!只留下九道袅袅升起的、带着绝望与湮灭气息的黑烟。千丈巨兽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筋骨,瞬间僵首,带着巨大的惯性轰然砸落在裂谷边缘的峭壁上,激起漫天烟尘,旋即被下方翻涌的地煞浊流无声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罗睺收回手指,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灭世黑莲依旧缓缓旋转,吞噬着残存的地脉灵机。悬浮西周的西道诛仙剑影,却在那九头狮陨落的瞬间,微微震颤了一下,剑影似乎凝实了极其微弱的一丝,散发出的杀戮煞气也更加鲜活、更加饥渴。
他毁灭漩涡般的魔瞳,冷漠地扫过九头狮陨落的方向,最终投向东方、南方和中央,投向那三族气运升腾之地,低沉的魔音在裂谷中回荡,带着一种为万物敲响丧钟的冰冷:
“血……才刚刚开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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