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加尔的狂笑声戛然而止。
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他那张因狂喜而扭曲的枯槁面容瞬间僵住，猩红的瞳孔剧烈收缩到针尖大小。
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对冥界至高存在的本能恐惧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灵魂。
“这…这气息…？”
他失声嘶吼，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变调。
“不可能，冥界…冥河的气息？。比凯瑟瑞的死亡冰霜…更加纯粹…更加…本源？他…他怎么可能？。”
凯瑟瑞魂火暴涨。
他那形如枯槁的亡灵之躯第一次发出了源自灵魂本能的颤抖。
作为最强大的亡灵统帅之一，他对死亡之力的感应远超德加尔。
他清晰地感觉到，莱尼斯此刻散发出的，并非之前那种来自深渊混沌的魔威，而是…凌驾于亡灵之上的、执掌万物终焉的…死神权柄的气息。
是他毕生追求却无法触及的死亡本源。
“锚点…快，打开所有......”
凯瑟瑞的咆哮带着撕裂灵魂的恐惧和前所未有的急迫，他干瘪的双手疯狂地插入自己胸腔，不顾一切地捏碎着最后几枚漆黑骨钉。
天空那庞大的深渊漩涡旋转陡然加速。粘稠的黑暗翻滚得更加剧烈。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混沌意志正在被强行拉扯过来。
莱尼斯却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柄狭长扭曲的冥王剑。
剑身上流淌的暗金符文不再狂躁，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着深沉的幽光，带着一种亘古的韵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剑柄传来的不再是灼烧血肉的狂暴力量，而是一种冰冷、沉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权柄的触感。
如同君王，握住了失落已久的权杖。
体内撕裂般的空虚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充盈澎湃的、冰冷而浩瀚的力量。
这力量不属于深渊的混沌，而属于死亡的寂静，属于冥河的流淌，属于万物尘埃落定后的永恒安眠。
他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眸彻底化为了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没有丝毫癫狂，只有掌控一切的冰冷与沉寂。
目光跨越空间，精准地锁定了因恐惧而魂火摇曳的凯瑟瑞，以及面容扭曲、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怨毒的德加尔。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莱尼斯只是简单地手腕一转。
冥王剑发出一声低沉悠远的嗡鸣，仿佛冥河的叹息。
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死亡本身，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
一道漆黑如墨、仿佛能切割光线的死亡剑痕，已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凯瑟瑞干瘪的骸骨之躯前方。
速度，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束缚。
德加尔的尖啸尚未撕裂浓雾，那道漆黑的死亡剑痕已然吻上凯瑟瑞的骸骨之躯。
绝对的寂静取代了预想中的轰鸣。
凯瑟瑞幽蓝的魂火猛地凝固，如同被冻入永恒的寒冰。
他那由千年怨念和不屈意志凝聚而成的亡灵之躯，在那道纯粹到极致的死亡剑痕面前，脆弱得如同沙砾堆砌的堡垒。
“咔…嚓…”
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响起。不是骨骼折断，而是存在本身的崩解。
漆黑的剑痕如同最精准的蚀刻线，从凯瑟瑞胸前的创口处无声蔓延。
所过之处，包裹骸骨的厚重冰霜重甲如同阳光下的薄雪般消融湮灭，露出下方灰败干瘪的骨骼。
而那承载着他千年意志的骸骨，也如同经历了亿万年时光的冲刷，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与力量感，化为惨白的飞灰，簌簌飘散！
连一声最后的哀嚎都未能发出。
亡灵统帅凯瑟瑞，这位曾以死亡冰霜冻结无数生灵的恐怖存在，在冥王剑裁决般的死亡权柄下，如同一个被戳破的幻影，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
原地只留下一捧迅速被寒风吹散的苍白尘埃，以及那柄斜插在地、符文早已彻底熄灭黯淡的符文巨剑，如同他留下的最后一块墓碑。
“不！！！！”
德加尔的嘶吼终于爆发出来，不再是之前的狂喜或怨毒，而是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置信的惊骇与纯粹的疯狂！
那声音尖利刺耳，如同濒死野兽看到天敌般的绝望哀鸣，在死寂的战场上疯狂回荡。
他枯槁的身躯剧烈颤抖，猩红的瞳孔缩成了两个绝望的血点，死死盯着那捧随风飘散的骨灰，又猛地转向持剑而立的莱尼斯。
视线触及莱尼斯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渊之眸，触及那柄流淌着暗金符文、散发着凌驾于亡灵之上的死亡气息的冥王剑时…
嗡——！
德加尔的脑海如同被亿万根冰锥同时贯穿！
他看到的，是那个踏碎黄泉路、焚尽血河岸的无敌身影！
那双曾让七十二支血系在烈焰中哀嚎湮灭的暗红魔瞳。
那把曾在冥王殿刺穿至高王座、将死亡本身都钉死在永恒之上的恐怖之剑！
第一天子！那个铭刻在他血脉骨髓最深处的噩梦。
那个烧尽了他的一切荣光、子嗣、未来的绝对梦魇！
确认无疑！
但此刻，震撼德加尔的不是身份，而是那力量本身！
“不…不…不！！！”
德加尔踉跄着向后倒退了数步，枯槁的面容因极致的惊骇而扭曲变形，尖锐的獠牙不受控制地相互磕碰，发出“咯咯”的脆响。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头颅，仿佛要将眼前这颠覆性的现实从脑海中驱赶出去，声音因强烈的精神冲击而破碎嘶哑：
“力量…你的力量…怎么可能？！”
他猛地指向莱尼斯，指尖疯狂抖动，猩红的眼中充满了混乱、疯狂和一种被命运嘲弄般的屈辱与不解。
“那股焚尽一切、混乱无序的混沌魔威呢？！那股让你失控、癫狂、如同待宰羔羊的力量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尖啸，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质问：
“你明明还在失控！你明明握不住那份力量！就像当年在魔界被围攻时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你能重新掌控？！而且还…变成了这样？！”
“这冰冷、死寂、纯粹的死亡？！这属于冥河的权柄？！这不可能！！！”
德加尔的灵魂在尖啸。
他布局数日，精心策划，不惜代价召唤邪眼魔君锁定气息，燃烧本源设下埋伏，甚至牺牲凯瑟瑞制造战机。
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第一天子力量失控、无法完美掌控的致命漏洞上！
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在狂暴中耗尽力气，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猎物不仅没有虚弱，反而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挣脱了枷锁，握住了更强大、更古老、更契合其本质的权柄！
这种落差带来的绝望和疯狂，几乎要将德加尔最后一丝理智撕碎。
他不能接受。
他拒绝相信。
这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和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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