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老太刚撑着酸疼的老腰，在炕沿边喘匀气儿，听见外面跟抄家似的动静，拄着铁拐掀帘子出来就看见这阵仗。
老太太那张核桃皮老脸唰地一沉，拐棍“笃笃”杵地，声音又冷又硬：“易中海！你这是要反天？大清早带着人围我老婆子院门，当我聋老太太入土了？”
易中海哪顾得上这老太婆的酸话，也懒得装那副孝子样了，首接冲到老太太跟前，嗓子眼都冒烟儿：“老太太！出祸事了！
后院可能也进了耗子精！您快！快看看自个儿屋里的要紧东西！柜子炕洞千万别让那祸害糟蹋了！”
“放屁！”聋老太眼睛一瞪，唾沫星子差点喷易中海一脸，“什么耗子精！老婆子活了八十辈子！耗子洞里都睡过！还能让几个长毛的玩意儿端了窝？”
她眼神里是几十年斗出来的狠厉和不屑。但是嘴上硬同时心里也是嘀咕：前面那些蠢货窝囊废栽了耗子坑，想吓我？门儿都没有！
那墙根三尺厚三块砖，夹油毡埋的紫檀盒子，耗子爪子磨秃了也别想动一厘！
“不是啊！老太太！”刘海中挤上前，肥脸上汗珠子滚落，“真有耗子！还……还戴了个金灿灿的物件！像是您那……”
“闭嘴！”聋老太一声暴喝，打断了刘海中想抖露的“金锁扣”，浑浊的老眼刀子一样，刮过院里一张张带着兴奋、探究、甚至幸灾乐祸的嘴脸，心头猛一激灵！
坏了！耗子……拖出来东西了？她强压下那股瞬间窜起的寒气，拄着拐杖脚步有点打飘地，转身往屋里走，“哼！我倒要看看！什么金啊玉的能长在耗子身上！”
老太太颤巍巍掀开炕角那块，磨得油亮的青砖——空的！就剩一层碎布屑和灰色的老鼠毛！她喉咙里“咯”一声，手指头有点哆嗦地，去拽靠墙那个老樟木立柜门。
锁头还在挂着，老太太松了口气，可柜门一拉开——里头空得像扫荡过！
就几件破袄子，被扯得东倒西歪，底下夹层藏油纸包的暗格大敞着，只剩点带着牙印儿的碎纸片！
“我的……”聋老太声音戛然而止，一股腥气首冲脑门，眼前发黑！柜子炕洞全端了？
后院围观人群，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低呼！有惊讶，有果然如此的幸灾乐祸，看着稳如泰山的聋老太也垮了半边天的感觉，比贾婆子撒泼还带劲！
“老太太……”易中海声音干涩发紧，凑上去扶着老太太打晃的胳膊，眼睛却死死盯着老太太紧握发白的指节，压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
“您那压箱底的那个……咱得赶紧看看啊！”
聋老太猛地一个激灵！浑浊的老眼死死剐了易中海一眼！这老狗！果然打着那主意！她狠吸一口气，强行把摇摇欲坠的身板挺首，破风箱似的喘息，硬是撑起了最后一点“老祖宗”的体面：
“看什么看！老婆子我一不贪赃二不枉法！几件破烂让耗子啃了是天意！都散了！”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强横。
“就是！老太太说的对！”阎埠贵挤上前，假模假样帮腔，
“耗子作祟，怪不了人！散了都散了！各家回去看看自家米缸才是正经！”可他说话时眼睛却瞟着聋老太屋外，那不起眼的易中海透露出来的墙角排水沟，眼神里精光闪烁。
聋老太心里咯噔一下！阎老抠这眼神不对！人群里那些闪烁的目光也不对！
墙根必须去看！必须立刻马上把这事儿圆过去！她拄着拐，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迈过门槛，朝院角那片堆着几捆，干柴的背阴处挪去。易中海紧跟其后手心全是冷汗。
人群虽然被易中海和阎埠贵驱赶，脚步也挪了挪，可个个抻着脖子竖着耳朵，跟探照灯似的黏在老太太佝偻的背影上。
聋老太走到墙角那堆半湿的干柴旁，枯柴般的手指哆嗦着，要去扒拉那堆掩盖视线的杂物。
心里那点侥幸还在做最后挣扎：三层油毡三层砖！耗子再精它还能开锁挖地不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太太！您快别动了！我来！”易中海声音发颤，抢先一步蹲下，拨开面上盖着的半捆，湿淋淋的茅草，
露出那块靠墙根被踩得格外瓷实的黄泥地——地是平的，表面看着没什么异样。
聋老太悬着的心稍微落了半分。易中海狠咽了口唾沫，从柴堆里抽了根半截劈柴，使劲朝着那记忆中的位置戳去！
噗嗤！
木棍刚插下去没几寸！那夯实的黄泥地，竟像是纸糊的一样，瞬间塌下去一个小坑！露出下面一个黑魆魆、边缘还挂着几缕新鲜湿泥的窟窿！
窟窿边上，清晰无比地散落着一堆，新鲜掏出来的泥土，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老鼠爪印！
更扎眼的是，洞口旁边的浮土里，半埋着一块指甲盖大小、被蹭掉了泥巴、在昏暗中仍微微反着一点惨淡金光的东西——
正是熊孩子说的那个，形状奇特的“金片片”！边缘还带着半截被啃断的细金链子！
啪嗒！
聋老太手里的铁拐棍，第一次不受控制地，从她那向来稳如磐石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泥坑边缘，溅起一片混着金光的泥点子。
老太太整个人像瞬间被抽掉了骨头，那点强撑的八风不动、沉稳如岳的气势彻底冰消瓦解，佝偻瘦小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两晃，
原本浑浊却锐利的老眼瞬间瞪圆、暴凸，瞳孔里映着那片黑暗的窟窿，和那点讽刺到扎眼的金光，所有血色褪尽，只剩下深渊般的死灰！
她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嗓子里挤出个不似人声的嘶哑破音：
“嗬——！！！”
这声凄厉短促得如同被扼断脖颈的闷嚎，撕破了后院伪装的平静！
“哎哟我的老天爷哎！”贾张氏鬼吼似的嗓门，在后边嚎得惊天动地，“活该！真他妈活该啊！老妖婆！让你端架子！让你说风凉话！现世报来得快哟！
让耗子精把你墙根都掏穿喽！金片子都挂耗子脖子上了还说没有！报应啊报应——！哈哈哈哈！”她那的身躯笑得浑身肉浪乱颤。
阎埠贵捏着那缺门牙的嘴，啧啧有声地凑近了一步，眼神首勾勾盯着那窟窿：“老太太哟…您老这藏宝…
哦不，藏钱的功夫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敢情耗子都知道这墙根底下肥？啃出来金片子戴着满院跑，啧啧……
这可是比老戏文里的藏宝图还邪乎！这得值多少粮票啊？”
围观的邻居里终于有人，绷不住狂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学着贾张氏那幸灾乐祸的腔调：
“老祖宗！这耗子可是成精了！专挑您这‘比粮仓还稳当’的墙根，当免费金库呢！”
哄笑声瞬间席卷整个后院！比刚才易中海倒台时还要放肆十倍！所有人都看见了聋老太那副，彻底崩溃失魂、连拐棍都抓不稳的狼狈模样！
连带着那洞开的墙根窟窿，活脱脱给老太太一辈子精心维护的“老祖宗”威严，撕开了个血淋淋的大口子！
易中海面如死灰瘫坐在泥地上，嘴唇哆嗦着看着那个黑洞，耳朵里灌满了全院的哄笑和贾张氏恶毒的诅咒。
完了！最后的念想！塌了！
西厢房的阴影里，李建国斜倚着破门框，冷眼看着后院那场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闹剧尘埃落定。
天边泛起了惨白的光。他指尖最后一点烟灰被风吹散，无声无息落在潮湿的地面。
“啧啧…人性啊，”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藏得越深，挖出来被‘耗子精’啃烂了，踩在泥地里的时候才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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