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忆冬回了冬城,冬城没有北城那么冷,雪也没积的多厚。
阮忆冬在这儿平平淡淡的过了两周,临近春节,冬城这座小县城也热闹了许多,今天除夕,己经不时响起鞭炮声。
明日便是大年初一,又是一年,阮忆冬吃着面,默默想。
夜里,阮忆冬没有看春晚的习惯,家里除了她也没人,便早早洗漱睡下,十二点一过,漫天鞭炮声响起,大雪又开始落。
阮忆冬被吵的睡不着,起身看向窗外,烟花一个接一个的在天空炸开,美得不像话。
阮忆冬向来习惯一个人,现在却莫名产生了一点孤独感。
三人群突然开始消息轰炸,余潼瑾打来一个视频通话,阮忆冬看着手机屏幕,脸上浮现笑意,摁下接通键。
余潼瑾一张大脸怼在镜头上,占据了整个屏幕,“阮阮,阿木,新年快乐!你们看!”她离远了些,阮忆冬看清她身处室外,手上拿着仙女棒,不停的挥舞。
“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余潼瑾笑嘻嘻的,声音很大。
桑榆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笑得腼腆,“新年快乐呀大家,很漂亮,我在陪妈妈看春晚。”
阮忆冬也笑,“新年快乐。”
余潼瑾举起手机将镜头反转对着天空,“看烟花!阮阮,冬城那边让不让放烟花啊?”
阮忆冬点点头,“很多人放。”
余潼瑾笑得很开心,“过完年我和阿木来找你玩好不好呀?”
阮忆冬笑,“好,我带你们看看冬城。”
“那说好了,过几天我们就来!”余潼瑾眼睛一亮。
三人又聊了会,余潼瑾突况,原来北城不让放烟花,她们是偷偷放的,现在被警察抓到了,要进行口头教育。
余潼瑾吐吐舌头,不得己把电话挂了。
阮忆冬很久没笑这么开心了,挂断电话后,屋内又安静下来,阮忆冬抿抿嘴,关上灯准备睡觉。
室外的烟花声渐渐小了,阮忆冬勉强睡着。
凌晨西点,阮忆冬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她睁开眼睛,心狂跳不止,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黑暗中发着刺眼的光。
“你好,是阮邯仲的家人吗?”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女声,语气很严肃,“这里是北城人民医院急诊科。你家人阮邯仲突发脑梗,经抢救无效己经去世。请您尽快来医院办理相关手续。”
阮忆冬手一顿,一瞬间耳鸣不止。
“喂?你好,请问是阮邯仲的家人吗,这里是北城人民医院……”
电话那头还在说,阮忆冬却听不见了。
“你好,请问在听吗?”
阮忆冬的手指捏紧了手机边缘,指节泛白,她缓了缓,“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阮忆冬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窗外还是浓重的夜色,偶尔一点鞭炮声响,提醒着她现在的处境,她还活着。
阮忆冬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烟盒,她以前不抽烟的,可似乎只有尼古丁能麻痹她的心。
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阮忆冬站起身,看着窗外。
阮忆冬突然笑起来,阮邯仲死了,死在大年初一,死在新的一年开头,死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
他终于死了,这么一个恶习缠身的烂人,她此生最厌恶的男人,终于死了。
阮邯仲死了。
他居然死了。
换好衣服,洗手间里,阮忆冬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嘴唇紧紧抿没有半点血色。
阮邯仲太可怕了,连死也不放过她,死也要恶心她,在这种日子里也要拉她一把,不让她好过。
附近公交末班车早己停了,这个日子,老老少少都在家里安心待着。只有无家可归的人在外头流浪。
阮忆冬一个人慢慢的走在路上,夜里天凉,雪纷纷扬扬的落着。
冷的阮忆冬手脚发麻,冷的她心都在疼。
阮忆冬在车站坐完后半夜,买了最早一班火车票去了北城。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味道,让阮忆冬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原本坐着的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请问……”
“我是阮邯仲女儿。”
护士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带着同情,语气温和,“请跟我来。”
“这是我院开具的死亡证明,您确认一下。”
办完手续,阮忆冬去看了阮邯仲,躺在那里的人确实是阮邯仲,但又不太像。那张脸比她记忆中的要老许多,头发比上次见面时又白了许多,鬓角几乎全白了。
阮邯仲老了,阮忆冬第一次意识到。
护士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只是说:“生老病死是必然会经历的事,节哀顺变。”
办理手续花了将近两个小时。阮忆冬填了一张又一张表格,回答了一个又一个问题。
她给阮邯仲安排了最简单的丧葬服务。
走出医院大门时,天己经完全亮了。
她又回了那个破旧的小区,屋里死气沉沉的,她很久没回来过,阮邯仲想必也是。
沙发上堆了几件衣物,是阮邯仲的,乱糟糟的一团,也没收拾。
阮邯仲这一生,就这么轻飘飘的结束了,原来死可以这么轻易,再十恶不赦的烂人,也如一抔尘土般消散。
阮忆冬形容不出来此刻的心情,她该哭还是笑,眼睛干涩的不像话,流不出泪,却也笑不出来。
阮邯仲死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没有了。阮忆冬这才明白,原来恨成这样,她也依然不会为他的死而开心。
她天生不是好命的人,天生该生在阴暗里,痛苦缠绕她一辈子,她也依然会为曾经感受到的一点光明而挣扎。
阮邯仲也对她好过,她恨她,却没想过他会死的这么突然。或许这是恶有恶报,为什么苦果却连带上她一起承受。
阮忆冬苦笑,“阮邯仲,为什么你连死也不肯放过我。”
“阿阮。”
阮忆冬一愣,转身看着门口站着的男人。
陈衍脸色惨白,阔步走到阮忆冬跟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阮忆冬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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