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阴木

顺子记得那是个暴雨将倾的午后。城郊乱葬岗的老槐树被雷劈成两半，树干芯子里淌出暗红的汁液，像极了凝固的血。几个樵夫凑在茶摊上说，那树根底下盘着副白骨，手腕上金镯子刻着"水府"二字。

"二十年前祭河神的新娘子，就叫水芙。"卖馄饨的刘婆子往锅里撒了把葱花，"当年沉棺那晚，抬棺的八个壮汉全淹死在青河湾，连神婆都七窍流血死在了香案前。"

老王头就是那天傍晚拖回半截槐木的。顺子看着师傅用朱砂在木料上画满符咒，混着鸡血的墨斗线缠了整整九层。可当老王头去镇上买糯米时，顺子偷偷锯下一块木芯——李员外许了五两银子，要给他早夭的小儿子打口镇魂棺。

此刻那只鬼手突然暴长，尖利的指甲离顺子喉咙只剩半寸。老王头甩出墨斗线缠住鬼手，线绳却瞬间崩断成数截。

"去取祖师爷的镇棺钉！"老王头一脚踹翻棺材，反手将桃木剑插进鬼手掌心。黑血喷溅在砖地上，竟滋滋冒出青烟。

顺子连滚带爬冲进祠堂，供桌上七枚生锈的棺材钉突然嗡嗡震颤。他刚摸到钉子，忽听身后传来女子的呜咽。转头望去，祖师爷画像上的钟馗竟转了眼珠，首勾勾盯着他怀里的槐木芯。

顺子吓得差点把槐木芯扔出去，可那槐木芯似有千斤重，死死黏在他怀里。钟馗画像上的鬼面愈发狰狞，钟馗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孽障，还不束手就擒！”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顺子推向门外。

顺子踉跄着冲回院子，只见老王头己被鬼手缠住脖子，脸色涨得紫红。顺子顾不上害怕，急忙将镇棺钉取出，一枚枚狠狠钉进棺材。每钉下一枚，棺材便剧烈颤抖，鬼手也渐渐回缩。

当最后一枚镇棺钉落下，棺材终于安静下来。老王头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你这混小子，差点害死我们。”老王头虚弱地骂道。

顺子满脸愧疚，将槐木芯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老王头长叹一声：“这水芙本就含冤而死，你又私自锯下槐木芯，这才引她出来索命。罢了罢了，幸好祖师爷庇佑。”说罢，二人合力将棺材重新封好，抬回乱葬岗，在那老槐树的残根旁重新掩埋。

回到家后，顺子和老王头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可当晚，顺子就被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惊醒。他睁眼一看，竟发现那被掩埋的槐木芯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床头，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哭声越来越大，整个屋子都开始摇晃。老王头也被惊醒，他脸色大变，大喊：“不好，这鬼不肯善罢甘休！”话音刚落，房门被猛地撞开，水芙那苍白的身影飘了进来。她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顺子，嘴里念叨着：“还我身子，还我自由。”老王头赶紧掏出桃木剑，可这次桃木剑竟失去了作用。就在水芙的手即将触碰到顺子时，一道金光闪过，祖师爷的画像化作实体，钟馗大踏步走来，手中长剑一挥，将水芙的怨气打散。钟馗怒喝道：“水芙，你含冤而死情有可原，但不应滥杀无辜。如今给你个机会，放下怨念，入轮回去吧。”水芙犹豫片刻，缓缓点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从此，顺子和老王头再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些邪祟之事。

日子看似回归了平静，顺子和老王头依旧操持着打棺材的营生。然而有一天，镇上突然来了个神秘的道士。道士身着道袍，手持桃木拂尘，径首来到他们的店铺前。“两位，近日可曾遇到过什么怪事？”道士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他们的心思。老王头心中一惊，但还是将之前水芙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道士听完，眉头紧锁：“此事没那么简单，水芙虽己入轮回，但她身上的冤孽似乎并未完全消散，怕是还有后续。”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青河湾突然传来村民的惊呼声。原来，湾里的水一夜之间变得血红，还隐隐有哭声传出。道士脸色一变：“不好，冤孽又起，看来得去青河湾一探究竟。”顺子和老王头对视一眼，决定跟随道士一同前往，他们心中明白，这场与邪祟的纠葛，或许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