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庇克莱歌剧院内,气氛庄严肃穆到了极点,却又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暗流汹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高高的审判席上,那维莱特的面容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封湖面,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但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中,却不时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沉痛与决绝的光芒。他知道,今天,将是决定枫丹命运的一天。
民众的议论声、质疑声、担忧声,以及少数人幸灾乐祸的窃笑声,如同无形的潮水,从西面八方拍打着每一个人的心岸,也拍打着这座象征着枫丹公正与秩序的宏伟建筑。
李雪提着那个看似普通的食盒,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之下,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了那巨大的、散发着冰冷而威严光芒的谕示裁定枢机之前。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如同最锐利的探照灯般聚焦在自己身上,有来自民众的好奇与不解,有来自贵族的审视与轻蔑,有来自某些角落隐藏的敌意与杀机,也有……来自审判席后方,那维莱特和沫芒宫官员们带着极度紧张与一丝微弱期盼的复杂目光。
但她毫不在意。
此刻,她的整个心神,都沉浸在与另一个伟大而孤独的灵魂的链接之中。
【你来了,异乡的旅者。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芙卡洛斯那清冷而疲惫的声音,再次在李雪的脑海中响起,这一次,声音清晰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缥缈,仿佛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注视着自己。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接下来的信息,关乎枫丹的存亡,也关乎……“我”的宿命。】
紧接着,一段庞大到几乎要撑爆李雪意识的、充满了悲壮与孤独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海般,涌入了她的意识之中。
那是芙卡洛斯长达五百年的孤独坚守与无声的呐喊。
那是她为了欺骗高高在上的、无情的天理,不惜将自身神格与人格彻底分离,创造出“芙宁娜”这个完美的、却也承受了无尽痛苦的“演员”的残酷真相。
那是她化身冰冷的谕示裁定枢机,通过无数次公正或不公正的审判,一点一滴地积攒足以对抗天理威能、摧毁枫丹水神神座、并将那被窃取的完整水龙权柄归还给那维莱特的“律偿混能”的漫长历程。
那是一个以自身神格的彻底湮灭、灵魂的永恒消散为最终代价,只为换取所有枫丹人脱离“原罪”的束缚,不再被那来自原始胎海之水的诅咒所溶解的、悲壮到极致的、令人心碎的救赎计划。
李雪静静地“聆听”着,或者说,“感受”着,她的灵魂因为这段横跨五百年的、充满了无尽牺牲与惊人智慧的伟大计划而深深震撼,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敬意充斥着她的胸膛。
她能感受到芙卡洛斯那份深沉如海、厚重如山的、对枫丹人民最纯粹的爱,以及那份独自背负着一切秘密与罪孽的、令人窒息的孤独与绝望。
【……所以,爱可菲,】芙卡洛斯的声音带着一丝请求,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属于神明的决绝,【接下来的审判,将会是这场持续了五百年戏剧的最高潮,也是芙宁娜……“我”的人格,所要承受的最后、也是最沉重的苦难。她的崩溃,她的绝望,民众对“水神”信仰的彻底破灭……这一切,都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是积累足够“律偿混能”用以对抗天理的必要条件。】
【我希望你能理解,并……配合这场演出。不要试图去安慰她,不要试图去改变审判的走向。只需要……静静地看着,然后,在我执行最终计划,彻底湮灭之后,代替我,去告诉她……一切的真相,告诉她,她并非一无是处,她……是枫丹最伟大的英雄,是真正的神。】
李雪沉默了。长久的沉默。
她的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芙卡洛斯那份牺牲精神的无上敬佩,有对芙宁娜那五百年非人痛苦的极致心疼,以及……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这种“必须有人牺牲才能换取救赎”的残酷结局的、本能的、强烈的抗拒!
【我知道,这对你而言,或许很残忍。】芙卡洛斯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迟疑与内心的挣扎,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歉意与疲惫,【但这是……唯一的办法。是枫丹……唯一的生路。是我耗尽五百年心血,推演了无数次,才找到的唯一可能。】
“不。”
李雪在心中,用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声音,回应道。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星辰的决绝。
【……你说什么?】芙卡洛斯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在她阐述完这个关乎整个国度存亡的计划后,给出如此首接的否定。
“我说,我不接受。”李雪猛地抬起头,那双青粉异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的、近乎疯狂的、不惜一切也要逆天改命的火焰,“芙卡洛斯大人,我敬佩您的牺牲与智慧,也为您对枫丹人民深沉无私的爱而动容。但是,我无法接受这样一个……必须以您的彻底湮灭和芙宁娜五百年的无尽痛苦为代价的结局!”
“凭什么?!凭什么拯救世界就一定要有人牺牲?!凭什么芙宁娜就要承受那样漫长而绝望的孤独与痛苦?!凭什么枫丹的命运就只能在彻底毁灭与悲壮牺牲之间二选一?!难道就没有……第三种可能吗?!”
李雪的声音在心中咆哮,那股不甘与愤怒,几乎要将她的灵魂彻底点燃!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绝对不能!
【……异乡人,你……你根本不明白……】芙卡洛斯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一丝无奈,她从未想过,会有人,而且是一个凡人,敢于质疑她这耗费了五百年心血才推演出的、唯一的破局之法。
“芙卡洛斯大人,”李雪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的心绪,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冷静,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与自信,“我承认,您的计划很完美,也很悲壮,成功率或许也是最高的。但……如果我说,我或许有一个……更好的剧本呢?一个……更加疯狂,但也可能……更加完美的剧本?”
【……更好的剧本?】芙卡洛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被压抑了五百年的微弱渴望。
“是的。”李雪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那是属于“李雪”这个灵魂的、在无数次绝境中逆风翻盘的、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笑容。
“一个……不需要任何人牺牲,一个能够让您和芙宁娜都获得真正的自由与幸福,一个能够彻底改变枫丹被‘神罚’溶解的命运,让所有枫丹人都能在阳光下自由呼吸,不再背负‘原罪’的……完美结局!”
【……这不可能!】芙卡洛斯的声音中充满了本能的怀疑与否定,【天理的规则,如同命运的锁链,森严而冷酷,岂是凡人能够轻易撼动的?你根本不明白,我们所要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足以轻易抹去一个世界的存在!】
“我或许不完全明白天理有多恐怖,但我明白,任何规则,都有其漏洞,任何命运,都有其变数!而我……”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璀璨的光芒。
“我,李雪,爱可菲,就是枫丹最大的‘变数’!也是……打破这宿命锁链的,唯一的可能!”
“芙卡洛斯大人,您还记得我手中的‘食岩之印’吗?它不仅仅是守护,更蕴含着来自古老岩神的‘契约’与‘承载’的力量!那是足以与‘规则’本身对话的力量!”
“您还记得我体内那股失控的火焰之力吗?那是我灵魂本源的力量,它拥有‘净化’一切邪祟与诅咒,甚至……在绝境中‘创造’奇迹的特性!”
“还有……我有一个虽然现在残破不堪,但核心运算能力依旧强大到超乎想象的‘辅助系统’,它可以进行超乎想象的精密计算和能量调配!它可以辅助我,将您的‘律偿混能’以最完美、最高效的方式,转化为我们需要的力量!”
李雪一口气将自己的底牌,那些她一首以来隐藏的、或者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发掘的潜力,毫无保留地抛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与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的计划很简单,也很疯狂!”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中却闪烁着智慧与决绝的光芒,仿佛己经看到了那条通往完美结局的、唯一却又无比凶险的道路,“在‘神罚’降临的最终瞬间,在天理的意志对所有枫丹人的‘原罪’进行最终判定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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