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林小满己经披衣起身。昨夜那个自称周沉舟的男人还躺在客房里，她得去查看他的状况。刚推开房门，就听见院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是周沉舟。
他站在晨雾中，一身黑衣沾着夜露，手里提着一壶刚打回来的井水。见她出来，微微点头：“你去药田？”
“嗯。”林小满应了一声，没多问。
两人并肩出了院子，沿着小路往山坡上的药田走。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只有脚底踩碎枯叶的脆响。山风掠过，带着点凉意，林小满缩了缩脖子，正要裹紧外衣，忽然感觉肩膀上多了件东西。
是周沉舟的外袍。
“山里露重。”他说，“别冻着。”
林小满愣了一下，接过外袍，闻到一丝淡淡的松木香混着药草味，竟莫名让她心里一暖。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披上。
药田里，几株新种的金银花在晨光下泛着晶莹的露珠。林小满蹲下身检查根茎，准备移栽一批到东边坡地。她搬起一筐草药，正要起身，却被一只大手轻轻接过去。
“我来。”周沉舟低声道。
林小满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拒绝。两人就这样默契地配合着，一个挖土，一个搬运，偶尔手指擦过，彼此都像是被烫到似的迅速缩回。
长歌和长玥也跑来了，蹦蹦跳跳地在田边玩耍。兄妹俩一人拿着个小竹篮，学着母亲的样子把野草拔掉。
“娘，你看！”长歌举起一片叶子，“这个是不是你说的薄荷？”
林小满凑近一看，笑着点头：“对，不过它旁边那棵才是。”
“啊？”长歌一脸懵。
“看错了没关系，多练几次就能认准。”林小满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们先在这儿玩会儿，等会儿我们回家煮姜糖吃。”
“耶！”兄妹俩欢呼起来。
就在大家忙得热火朝天时，天边突然乌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不多时，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快躲！”林小满喊了一声，拉着孩子们往附近的山洞跑。
周沉舟走在最后，一手护着她的后背，一手拎着装药材的竹筐。进了山洞，雨水顺着石壁往下淌，外面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
洞内不大，只能勉强容下西人。林小满和周沉舟并肩站着，靠得很近。她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也能感受到他身上蒸腾出的温热气息。孩子在一旁叽叽喳喳说着话，他们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雨停了，天边露出一线霞光。一行人回到家中，林小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坐在院子里整理今天采来的药材。周沉舟则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
“喝了吧。”他递过来。
林小满接过，吹了吹气，抿了一口。姜味冲鼻，却带着一股温和的甜意。
“你还会煮姜汤？”她挑眉。
“小时候常煮给妹妹喝。”周沉舟轻声说，“她体弱，容易受寒。”
林小满顿了顿，放下碗：“你妹妹……现在怎么样？”
周沉舟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她还在李翠花手里。”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林小满没有追问，只是望着远处的山林，语气平静：“我会救她。”
周沉舟抬头看着她，目光复杂：“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过她。”林小满淡淡地说，“也因为，我曾经也是个孤苦无依的人。”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你呢？”林小满忽然转头看他，“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周沉舟怔住，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我……”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说，“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林小满笑了，笑得有些温柔：“那就好好活着吧。”
夜深了，孩子们早早睡下。林小满坐在灯下，翻看一本医书。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知道是他。
果然，片刻后，周沉舟出现在窗前，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裹。
“这是什么？”她问。
“我在山里找到的，一种罕见的止血草。”他将包裹递给她，“应该对你有用。”
林小满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株通体碧绿、叶片呈锯齿状的植物。她眼中闪过惊喜：“这可是疗伤圣品，你怎么找到的？”
“我一路逃命的时候，在悬崖边看到的。”他顿了顿，“我记得你说过，你需要这种药。”
林小满看着他，眼神柔和了几分：“谢谢你。”
周沉舟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察觉异样。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不一样。”
林小满抬眼看他，等待下文。
“你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他继续道，“你的眼神太冷静，做事太有章法。我不懂你从哪来，也不懂你是怎么做到这些的，但我……想一首保护你。”
林小满心头一震，却没打断他。
“我知道你现在不需要我。”周沉舟苦笑，“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不是为了救妹妹才留下的。”
他转身欲走，却被林小满叫住。
“周沉舟。”她轻声说，“你真的以为，我需要的是保护？”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林小满站起身，走到窗前，月光照在她脸上，清冷而坚定：“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并肩同行的人。”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护卫，不是恩人，也不是救世主。而是一个——真正懂我的人。”
周沉舟久久未语，良久，他轻轻点头：“那我，试着成为那样的人。”
林小满笑了笑，转身坐下，继续翻看书页。
屋外，风起，树叶哗啦作响。
周沉舟站在黑暗中，掌心那枚火焰印记隐隐发烫。
他缓缓握紧拳头，眼神愈发坚定。
这时，林小满忽然抬起头，看向门外。
“怎么了？”他问。
林小满皱眉，低声说：“今晚的风，不太对劲。”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伸手摸了摸门槛上的泥土。
指尖传来一丝，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那是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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