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园里的假山因砸起来实在费劲就保留了下来。荷花池和小亭子也是，把里面的垃圾清完就那么放着了，不维护也没有拆。
花园里有土覆盖的地方都种了菜。被小道分割成一片片的，统共能有将近两百平。
一开始是扫盲班学员种，种出来的菜学员自己分。
后来扫盲班停了，这活就交给了门房的于老头。每个月除了之前的最低保障外街道会额外多给他10斤粮食和5块钱作为工资。
平时于老头看顾着，农忙时街道会找学生或待业青年过来帮忙。种出来的菜作为街道福利分给街道里的孤寡老人和困难户。
花园里的土经过两年多的反复种植，含碱性己经没那么大了，产量也比之前高了不少。于老头为此还受到了街道的表扬，每天都要到花园里转悠一圈。
这个点正是饭点，于老头应该不会过来，这俩人还挺会挑时候。
“到底是为什么，不就是几本书吗。怎么就判......不就是封建迷信吗？”
“你不懂......62年的时候刚打完......”
“你们怎么会这么小心......当初还不如都卖了。”
这话一出黄宋立马提高了音量。“那本根本不是我家的！我家......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反正我爸是完了。我哥也因为一点小事去北大荒劳改了，这辈子回不来了。”
“那你呢？还能回来吗？”
“我家完了，我回来又能怎么样？”
“所以你也回不来了？”
“......你别哭。”
“那我怎么办。你知不知道街道三天两头过来让我下乡，你说过会娶我，给我找个好工作的！”
“要不你就去报名吧，也去陕北。咱俩以后就在那里过也是一样，我会好好干活，咱俩......”
黄宋的话被哭声打断，并且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张序川听到的都只有余夏的哭声。
张序川有点不耐烦了，大冬天的，他站这儿可不是想听这个的。
就在他准备出点声打断这对苦命鸳鸯时，有人先一步做了这个恶人。那人从主院门房处的月亮门走出来。
“余夏？”
哭声戛然而止，张序川在心里吹了个口哨。好家伙，男主来了，修罗场啊。
张序川估摸着有人要跑，往一边走了几步。
黄宋现在的身份很被动，见被人看到了怕惹事赶紧就出来了，在门口和张序川打了个照面。
黄宋是知道有张序川这么个人的，但他从来没见到过，只以为是这院儿里的住户。他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干净，没敢和人对视，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余夏也从假山那出来了，刚要跟宋言棋解释，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张序川。
她的心时隔多年又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开始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宋言棋没发现她的不对，还在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你怎么还在和他联系！不是说他家出事儿了吗，你就不怕！”
“没有。是他来找我的。我说了让他别再来找我了，可他马上就要去陕北了，想跟我告个别。我看他挺可怜的......”
宋言棋走近了一些，牵起余夏的手。看到她脸上还没干的泪痕眉头皱的更紧了“你就是太心软了，他这样的人让人看见了你就完了。”
“我没事。”余夏摇了摇头，也没擦干眼泪。就这么带着泪笑着冲宋言棋的身后，张序川的方向打招呼，“川子哥。”
宋言棋一瞬间被余夏这脆弱又倔强的样子迷的呆住了。
首到张序川从两人身边走过才回过神，等人走远了宋言棋看向余夏，试探道：“听说他这次回来就是借调两个月，之后还要去山西。”
“嗯，听说了。”余夏收回目光，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言棋，之前你说要报名下乡的事，定了吗？”
“我妈肯定不让，但我己经想好了。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去插队至少看没人知道我爸的事儿。”
“好。我和你一起下乡去。”
宋言棋的眼睛猛地睁大，双手抓住余夏的肩膀激动到声音都在抖，“真的？”
余夏擦干脸上的泪痕，“嗯。咱们明天就去报名吧。”
宋言棋感动极了，果然这世上对他最好的就是余夏。
她愿意陪他吃苦，她愿意陪他去赌未来。她就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人生。
可明天？会不会太着急了？
“明天吗？”
“对啊，越早越好。早去可选择的地方就更多。”
宋言棋想到潘家和赵家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两人约好明天一早就去。
余夏回家后趁余母去刷碗，偷拿了钥匙把锁起来的户口簿放到了自己的包里。
余宝看到了，但没有说话。在第二天余夏出门的时候跟了上去。听两人的对话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报名下乡了。
余母是坚决反对余夏下乡的，虽然家里现在生活不富裕，但以前的积蓄维持三个人的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按理说他应该马上回去告诉余母，可他犹豫了，如果余夏走了他们家就能少一个人的花销。
革委会看有人主动来报名很高兴，积极介绍说最早出发的是开春后前往陕西和山西的。然后就是五月份去东北和内蒙的。
说完给他们看具体接收知青的公社名单。“去内蒙和东北出发前会发棉衣和帽子手套。那边冷，多带厚衣裳。”
看着这些公社，余夏的心又怦怦怦跳了起来，不等宋言棋开口便指着纸上的一个地址说：“这里。我们就去清风公社吧。”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跟他们要了户口簿和毕业证，给他们登记上了。
回家的路上余夏一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宋言棋看着余夏欲言又止。
眼看着快到西合院门口了，宋言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去山西？是因为张序川在那儿？”
余夏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宋言棋，“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去不那么冷的地方。”
“那山西三个地方你怎么就选了太原的清风公社？”宋言棋现在怀疑张序川要去的地方就是太原。
“我只听说过这地方，想着条件应该能好一点，另外两个我听都没听过。”
宋言棋看着她一脸无辜不似作伪，只能作罢不再追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你妈说？”
“晚上就说，反正我己经报好名了，她不同意也没办法。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她的。”
她必须去山西，余夏心里暗暗下着决心。她昨天看到张序川时就感觉到了，她要去张序川那里，去那里她可以得到很多很多。
她昨晚都想好了，如果插队地址里没有自己“强烈想要”的，那就先不报名。
可就在工作人员给他们看公社名单的时候，她的心很明确地告诉她要去太原。她相信张序川要去的地方也一定是太原。
这么多年了，也该她转转运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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