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张序川去看了趟白校长家，白校长儿子说他两年前冬天出门摔着了，等发现的时候人己经走了。
张序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傻愣愣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道了声节哀。
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白校长家出来后他又去看了郎师傅，好在郎师傅身子骨还是那么健朗。
快到家的时候他还是不放心，跑了一趟地安门的新华书店，找到一个店员。也没有说别的，只告诉他自己首到2月底都会在。
这人是陈英他爸手底下一个兵的什么亲戚。陈英说这人可信，如果他回京就过来跟他说一声就行。不过也不要多说，就说什么时候走就行。
在他去了书店后的第三天下午陈英就找上门了。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北海公园。两年半未见两个人倒都没怎么变，只不过陈英整个人有点颓废。
陈英嫌他这屋里闷得慌，要出去透透气。俩人锁好门就奔什刹海去了。
张序川确定他家里肯定是出事了，但也没问，一路上只说了说这两年发生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谁知道陈英倒是没想着隐瞒，“在家里待得心烦，再不出来溜达溜达我就要疯了。”
“那你这溜达的可够远的，报社放假这么早？ ”
陈英苦笑，“我都停职半年多了，对我的审查都走完了。”
没等张序川反应他就继续说道：“最开始是我大爷在广州军区那边被隔离调查，接着家里所有人的工作都被暂停了。我姑也被调回来了。”
张序川示意他到一边说，两个人来到岸边没人处，把自行车停在一边。
陈英靠在树上看着远处冰场上不知疲倦滑着冰的年轻男女们，把停职前后的事跟他说了个大概。
“老子当时正跟同事吹牛逼呢，咱这氢弹都搞出来了，那下海、上天还不就这几年的事儿了。结果就进来几个人把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带走了。”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张序川抿了抿嘴，没让自己笑出来。
旁边没了声音，现在天黑的早，张序川有点看不清陈英脸上的表情了。
一根烟递过去，张序川给他点上，“那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办，你爸没事儿吧？”
“挺好，精神。尤其是训我的时候，声音洪亮。”说着陈英还比了个大拇指。
张序川轻笑，“行，老爷子心态好。不像你，丧着个脸，要死要活的。”
陈英猛吸了一口又慢慢吐出来，“我大爷那边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按理说还真牵扯不着我们家。院儿里被查的就那几家，不就因为我们家是56年之后过去的吗。呵。”
“没准儿是好事儿呢。”说明你不是人家自己人啊。
陈英侧头瞥了他一眼，“这安慰稍显苍白了。下次注意。”
张序川笑笑没说话。
“就上个月，李家突然就被翻了个遍，虽然不敢抄，但我瞅着也差不了多少。欲加之罪嘛。我爸面儿上不说，心里也犯嘀咕。”
陈英也知道张序川不知道他的说是谁，他也没解释，他就是想发泄一下，想说说。
“你之前不是说家里没有什么吗。老爷子担心什么？”张序川蹲下身开始拨弄地上的枯草。
“你家其他人呢？不能提前把潜在危险转移一下？”
“本来想弄到我姑父家，但我姑说他家不可信。别东西没藏好再把我们家卖了。”
陈英哼笑一声，“说起来也挺逗的，我们家一出事儿我姑父就让我姑和家里断绝关系。姑父家里说不断关系就向组织申请离婚。”
“然后呢？”
陈英姑父比他姑先调回北京两年，回来后和一个工作人员不清不楚的。被他表弟发现后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们。
当时陈英他姑就想申请离婚来着。结果还没等他姑提交申请，家里就出事了，他姑首接从河北调了回来，只说以后的工作等待安排。
“魏家明知道我姑绝对不会和家里断关系还提这个要求。他们就是想离婚甩开我们家。”
张序川拔起一根枯草绕在手指上，大难临头各自飞，正常。
“但他们太不了解我姑了，要是之前说离那还有的商量，现在想离？想都别想。不仅不离，她几乎每天都来我家，晚上再回去魏家住。”
“那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办？”
陈英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突然提起了别的。也许是这大半年终于有个没有利害关系的人能让他好好絮叨了，陈英今天的话有点多。
“我爷爷年轻时娶了家道中落的奶奶，生了我大爷、我爸和我姑。仨人长大后都陆续参加了革命。老两口自己留在老家农村。”
张序川正准备拿烟的手顿了一下，这不就是另一个张家吗。
“俩人感情很好，可惜过去过得日子太苦了，身体不好。刚被接到北京没两年奶奶就去世了，之后不到一年爷爷也去世了。我爸现在成天发愁是因为家里有奶奶留下的一件嫁衣和一小箱嫁妆。”
陈英的烟燃尽了，又跟张序川要了一根却没点上，“我看过那箱子，是一套首饰，看着不怎么样。奶奶也说过不值钱，但那是她爹娘最后能给她的最好的。”
“你相信我吗老陈？”
“嗯？”陈英不知道张序川为什么这么说，“肯定信啊。”
张序川抽出一支烟，抬头看向陈英，“我有个地方可以帮你藏。”
陈英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没说话，眯着眼睛看张序川。
张序川站起来坦然地站在那儿让他看。
过了好一会儿，陈英扫了眼周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家现在院子里24小时有人看着，进出都要搜身。我根本带不出来。”
“那让我进去呢？”
“我家现在没法带人进去......”褚家现在虽然也很被动，但并没有被审查。陈英在心里评估着这事的可行性。
“就算让你带出去了你又能藏在哪儿？你去过我家，你家搞不好也不安全了。”
之前陈英也不是没想过，他从后面窗户扔下去让褚望带走，他家现在能信任的只有褚家。但褚望带走也只能是带到褚家，带不出大院儿，现在门口哨兵查的也很严。
“我只能说那个地方只有我知道，绝对安全。”
“多大地方？在哪儿？”
“挺大，在南城。”
“你得再透点儿，不然我没法和家里说。”
张序川把烟点上，熟练地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我爷爷家的房子，虽然经租出去被别人住着。但那院儿里有别人找不到的暗室。”
话音落下周围安静了好一会儿。
陈英知道，再多的张序川也不会说了。
等自己手里的烟燃尽，等张序川又给他点了一根，等新的一根也燃尽了，陈英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两人各怀心思地回了家。
张序川这边一进小花园就看到余夏和黄宋在假山后面说话。
陈英这边心情复杂地回到家，在小院里被搜身之后才进了门。一进去就被陈父堵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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