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川拎着新买的衣服，站在妇女主任家的院子外。
他有些忐忑，又有些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给一个姑娘买衣服。
她应该会喜欢吧？
至少……别再穿那件被扯破的旧衣裳了。
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看进去，正看到温瓷纤细的手指灵活地穿针引线，更看见林红英被姑娘们“热情指导”得手忙脚乱，最后狼狈地撞翻了线筐。
五颜六色的线团滚了一地。
温瓷蹲下去捡，后腰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周凛川猛地转身，肩头伤口撞在树干上。
疼。
但值得。
他本来想要等温瓷出来的时候接她回家，结果却隐隐听到了王杏花她们说着要给温瓷腾出一间单独居住的房间出来。
“温瓷姐，你再等等，很快了。”
周凛川的呼吸一窒。
“真的？”温瓷装作满脸惊喜，毕竟是她们的好意。
“陈婶特意批的！”小红笑得开心，“说你教大家用缝纫机有功，不用跟臭男人挤一个院儿了！”
臭男人？
听到这个称呼，温瓷忍不住轻笑出声。
其实周凛川倒是一点都不臭，甚至是很香。
姑娘们张扬肆意的笑声像针一样扎进周凛川的耳膜。
她要搬走了。
真的要搬走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包袱，布料突然变得烫手。
周凛川往旁边退开了些，隐入阴影中。
温瓷被姑娘们簇拥着走出妇女主任家时，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红正被她的对象张铁柱接走，那小子憨笑着替她拍掉肩上的线头，惹得众人一阵起哄。
“哎哟！铁柱哥真疼媳妇儿！”
“小红妹妹，啥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呀？”
”别打趣我啦！“
温瓷也跟着笑，眼睛弯成月牙，目光忍不住往周围瞟。
大家好像都有人来接。
她也想有人来接。
她左看右看的样子在等谁，不言而喻。
周凛川看到这一幕，胸口像压了块石头，闷得发疼。
她怎么会真的在等他？
她对他好，不过是因为无依无靠，需要庇护罢了。
她也很渴望离开。
他狠狠碾碎脚边的枯枝，转身隐入更深的阴影里。
“温瓷姐，我们也先走啦，你也快回家哦。”杏花她们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就各自回了家。
温瓷笑着朝她们点点头，“好。”
远处传来有人招呼的洪亮的声音，“杏花！娘蒸了粘豆包，趁热回来吃！”
“好！”
大家都陆陆续续走了。
温瓷低头盯着自己的衣角，好像这才注意到，之前被她撕了好几块布条下去。
都有些破烂不堪了。
肯定穿着不好看。
周凛川是不是就是觉得接她丢人，所以才不来接她的？
她忽然鼻子一酸。
周凛川看着温瓷孤零零走在路上的样子，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该出去的。
她衣服破了，肯定会很冷。
晚上降温了，而且这边离他住的房间还有一段距离。
就算她要离开，也还有一段时间。
他猛地迈出半步，又硬生生刹住。
别自作多情了。
她对你笑，对你软声说话，甚至允许你靠近……
不过是因为别无选择。
她巴不得跟他撇清关系。
风卷着沙砾刮过眼眶，男人抬手狠狠揉了一把。
最终是陈婶出来的时候发现温瓷一个人走在路上，不由得开口道，“温同志，我办点事顺路捎你一段吧。”
“谢谢陈婶。”
牛车吱呀呀驶过某处时，温瓷突然回头，枯黄的草叶在风中摇晃，仿佛有人刚刚仓皇逃离。
她轻轻叹了口气。
温瓷回到家推开门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冰凉，寒气扑面而来。
周凛川还没有回来。
炕是冷的，灶是凉的。
她搓了搓有些冻红的手，点燃了煤油灯，房间瞬间亮了起来，然后她又开始哼哧哼哧烧火热炕。
忙里忙外忙活起来。
只是实在是有些笨拙。
掏炉灰时呛得她首咳嗽，烧火时更是好几次都点不燃，舀水淘米时井水冰得指节生疼。
但温瓷反而很兴奋。
她跟系统兑换了些吃的，准备大显身手一番。
等周凛川走到院门口时，烟囱己经冒出袅袅炊烟，昏黄的煤油灯光从窗纸透出来，将屋檐都映成了暖金色。
他愣在原地很久很久。
灯亮着。
他那个常年冰窖似的屋子，居然亮着灯。
恍惚间想起这么多年，他回家从来都是面对冰凉漆黑的房屋。
从不会有人在家等他。
家对他来说也从来都不温暖。
无数次他以前推开门时，也希幻想着能够见到一个人迎上来对他笑着说回来啦。
他一首以为那只会是幻想。
喉结滚动几下，周凛川抬脚踹开院门，故意弄出很大声响。
温瓷从灶台前抬头时，脸上还沾着两道灶灰。
“回来啦？”她眼睛一亮，举着锅铲就朝他跑来。
那一刻，周凛川的心脏狠狠触动。
温瓷的笑脸在他眼里，简首像是在发光一样。
不是幻想。
真的实现了。
真的有人在他回家时笑着对他说回家啦。
“正好饭快……”
温瓷话还没说完就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周凛川心跳得飞快下意识张开手臂，却见她灵活地扶住门框，锅铲上的炒鸡蛋甩飞半块，正好落在他鞋尖上。
“啊！我的蛋！”她哭丧着脸去捡，发髻散下一缕，随动作晃啊晃。
周凛川突然伸手扶起她，拇指重重擦过她脸上的灶灰，“……真笨。”
话凶语气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温瓷眨眨眼，双手叉腰嘟了嘟嘴道，“我这么勤快欸，你不夸我就算了，竟然还说我笨，哼！”
灶上的粥锅突然“噗”地溢出米汤，她惊呼着又转头往回跑，乌黑发亮的辫子尾扫过他的手心。
像被火星烫了一下。
周凛川愣愣看着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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