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顾氏宴会厅穹顶上流转着碎钻般的光，母亲踩着十二厘米的水晶鞋立在主桌前，珍珠项链随着她抬臂的动作晃出冷白的弧——那是顾老爷子六十岁寿辰时送的，此刻却勒得她后颈发疼。
"各位贵宾——"她指尖刚触到话筒，宴会厅大门突然被撞开。
酒红色裙裾卷着风扑进来，像团烧穿夜雾的火。
林小婉站在光影交界处，锁骨间的碎钻胸针闪得人睁不开眼，正是母亲上周在拍行没抢到的"血月"。
"顾夫人好兴致。"她晃了晃手里烫金请柬，封皮上顾氏家徽被她指甲抠出道浅痕，"不过这请柬是您让人塞进我门缝的吧？
怕我错过今晚的戏？"
母亲的珍珠耳坠猛地一颤。
她昨晚让助理往林小婉公寓塞请柬时，特意选了最素净的烫银款，可眼前这张分明是顾氏三十周年特制的酒红烫金——和她脖子上的珍珠一样，都是她藏在保险柜里的私货。
"林小姐真是会开玩笑。"她扯出标准的社交笑，余光瞥见郑文涛正端着香槟往角落缩，"我们顾氏的慈善晚宴向来......"
"郑叔叔别急着走啊。"林小婉突然拦在郑文涛跟前，手里的香槟杯和他的"当"地相碰，"我听顾总说，您当年常去顾家老宅？
见过小承渊小时候的照片？"
郑文涛的喉头动了动。
他盯着林小婉耳后那颗朱砂痣，那是顾家养女许梦瑶才有的胎记——三年前顾家说许梦瑶在火灾里丧生时，他明明在医院见过那姑娘的病历。
"林小姐这是......"
"听说照片里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妹妹？"林小婉压低声音，眼尾微微上挑，"穿鹅黄色小裙子，抱着个缺了耳朵的布熊？"
宴会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冰桶里冰块碎裂的响。
母亲的指甲深深掐进手包搭扣，鳄鱼皮表面立刻泛起细密的褶皱——那是许梦瑶三岁生日时的照片，除了顾家核心成员，没人知道布熊叫"团团"。
"主持人，下一个环节是......"她扯着嘴角要笑，却见林小婉己经抢过了话筒。
"各位，顾氏的慈善晚宴确实该讲讲'善'。"她转身时红裙扫过圆桌，打翻的香槟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迹，"比如二十年前顾家老宅那场火，烧了账本，烧了收养协议，还烧了个叫许梦瑶的姑娘的人生——"
"啪！"
投影幕布突然亮起。
母亲的瞳孔在看到画面的瞬间收缩成针尖——那是她锁在保险柜最底层的收养公证书，"顾氏集团"的红章红得刺眼，下方"许梦瑶"的签名被她模仿得几乎能以假乱真。
"顾夫人，您说这是许梦瑶自愿被收养的？"林小婉晃了晃手机，"可张阿姨说，当年是您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签的字。"
人群开始骚动。
有记者举着相机冲上来，镁光灯闪得母亲眼前发黑。
她看见财务总监正攥着手机发抖——那是她让他做的假账，此刻怕是己经被发到了行业群。
"够了！"
低沉的男声像块冰砸进沸水里。
顾承渊站在宴会厅门口，西装领口松着两颗纽扣，袖扣不知去向，左手无名指还沾着打印机的碳粉——他刚从公司赶过来，路上撞翻了咖啡杯，深灰西裤上留着褐黄色的渍。
"你打算毁了顾家？"他盯着林小婉，目光像把淬了毒的刀。
林小婉迎着他的视线扬起下巴："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有人为了掩盖一场火，烧掉了整整一代人的未来。"她从手包里抽出一沓A4纸，"这是张秀英女士的证词，当年照顾许梦瑶的老仆人，她说......"
"顾承渊！"母亲突然尖叫着摔了水晶杯。
碎玻璃溅到林小婉脚边，有片擦过她脚踝，渗出血珠，"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毁掉我们的一切吗？
你爸临终前让我保顾家周全，你忘了？"
顾承渊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母亲鬓角的白发，想起今早她在电话里说"林小婉这种小角色死了也就死了"时的冷漠，又想起书房里被撕成碎片的旧账本——那些碎片里，有他童年时给"妹妹"许梦瑶画的蜡笔画。
"妈，"他向前走了两步，皮鞋碾过碎玻璃发出脆响，"那场火，究竟是谁放的？"
宴会厅陷入死寂。
水晶吊灯的光落在母亲脸上，照出她粉底底下青灰的脸色。
她张了张嘴，却听见"叮"的一声——是林小婉的手机震动。
她低头看屏，陆川的消息跳出来："你猜错了，真正的火种不是她——是你。"
血"嗡"地冲上头顶。
林小婉想起七岁那年，自家别墅突然燃起的大火。
父亲把她推出窗外时，烧焦的房梁砸下来，他喊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婉婉......我没能守住承诺。"
而"婉婉"，是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乳名。
"林小姐？"有记者举着话筒凑过来，"您说的顾家黑幕......"
林小婉猛地抬头。
她看见顾承渊正盯着她，眼神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探究；母亲抓着桌布的手在发抖，指节白得像要断开；郑文涛摸出手机，拇指在通讯录"报警"键上悬着。
她的手机又震了震。
这次是陆川的新消息，标题是"目标己锁定"，正文只有三个字："宏远资本"。
宴会厅的门被风掀起道缝，穿堂风卷着红裙角扫过她脚边的碎玻璃。
林小婉突然笑了，眼尾那颗泪痣跟着颤了颤——她终于明白，二十年前那场火，或许从来都不是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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