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婉的指尖在亲子鉴定报告边缘划出一道折痕，月光从纱帘漏进来，恰好落在“生物学父亲”那栏陌生名字上。
她正想再仔细看，档案袋最底层一张泛黄的合作协议突然滑出来——甲方顾氏集团，乙方恒昌贸易，李正阳的签名龙飞凤舞，最下面备注着“关于替身婚姻的风险对冲方案”。
“呵。”她低笑一声，尾音里淬着冰碴。
纸张在掌心发出细碎的脆响，像顾天行那些道貌岸然的承诺。
“怎么？”顾承渊本己走到门口，听见动静又折回来。
他俯身时，西装袖口蹭过她手背，带着体温的触感让她回神。
林小婉把合作协议拍在他胸口：“您爷爷和李正阳早就算计好了。用替身婚姻稳住陆家旧部，等我彻底被顾家踩进泥里，就以欺诈为由解除婚约，顺便把我和陆家最后的人脉一起碾碎。”她忽然仰起脸，眼尾微微上挑，“顾总，您说这算不算是‘假合作真圈套’？”
顾承渊的喉结动了动。
他捏着协议的指节泛白，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淬过液氮：“今晚的豪门晚宴，他们要当众撕开这层遮羞布。”
“所以战场在今晚。”林小婉把散落的文件一张张收进档案袋，动作轻得像在整理一副要出的牌，“我得让他们知道，被当枪使的替身，也能反过来崩了开枪的手。”
顾承渊突然握住她整理文件的手。
他掌心有常年握钢笔留下的薄茧，着她指腹：“我陪你。”
林小婉抬头看他。
水晶灯在他镜片上投下光斑，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潮，只余下声线里的笃定：“你站台上，我站台下。”
她忽然笑了，抽回手戳了戳他胸口：“顾总这是要当护花使者？上次在慈善晚宴，您可还说我‘闹起来像拆家的二哈’。”
“现在觉得二哈也挺可爱。”顾承渊扯了扯领带，耳尖泛起极淡的红，“至少能把想咬它的狼崽子们咬回去。”
晚宴大厅的水晶灯比林小婉想象中更晃眼。
她踩着顾承渊让人定制的银色高跟鞋进门时，香槟杯碰撞声突然低了半拍——这双鞋的鞋跟刻着顾氏家徽，是顾承渊今早塞进她衣帽间的，附了张便签：“替身在台上也该穿带刺的铠甲。”
“听说顾少夫人最近在档案室泡得比财务总监还勤？”穿香奈儿套装的周太太端着马提尼晃过来，指甲上的碎钻闪得人眼疼，“该不会是在学查账？毕竟啊——”她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三桌都听见，“替身要是连账本都管不好，可怎么留住顾总的心？”
林小婉端起侍者托盘里的果汁，故意在周太太面前晃了晃：“周太太说得对，我确实该学学。”她抿了口果汁，甜橙味在舌尖炸开，“不过您儿子上周在澳门输了八百万，周先生让财务总监做的假账，我倒是查得明明白白。”
周太太的脸瞬间白过身上的珍珠项链。
她捏着酒杯的手首抖，杯壁上的冷凝水顺着指缝往下淌：“你、你胡说——”
“胡不胡说，问问周先生今晚敢不敢看我手里的U盘。”林小婉歪头笑，发间的碎钻发卡在灯光下一闪，“对了，周太太的貂皮大衣是用慈善晚宴的善款买的吧？那串翡翠镯子，该不会也是……”
“我突然想起来要找陈太太说点事！”周太太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鼓点，酒液泼在裙摆上，晕开好大一片污渍。
周围原本交头接耳的贵妇们噤了声。
有几个年轻些的名媛偷偷冲林小婉比大拇指，被自家母亲瞪了一眼又忙收回手。
“林小姐果然与众不同。”一道带着笑的男声从侧后方传来。
李正阳端着波尔多红酒，藏青西装熨得没有半道褶子，“顾总眼光独到，连替身都挑得这么有灵气。”
“李先生过奖。”林小婉转身，恰好看见李正阳眼底闪过的探究。
她垂眸抿了口果汁，突然抬眼：“不过我觉得，真诚比恭维更值钱。比如李先生和顾老先生合作的‘风险对冲方案’——”她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耳垂，“那上面的签名，比您现在的笑真诚多了。”
李正阳的酒杯顿在半空。
他脸上的笑还挂着，眼角却微微抽搐。
身后跟着的助理偷偷扯他袖子，他像没察觉似的，喉结动了动：“林小姐真会开玩笑。”
“玩笑？”林小婉从手包里抽出张复印件，在李正阳面前晃了晃，“恒昌贸易去年汇给境外账户的三千万，和顾氏码头并购案少算的两千万，小数点后两位都对得上。李先生说这是巧合？”
李正阳的额头渗出细汗。
他刚要开口，主桌方向传来顾天行的声音：“承渊，让小宛来台上说两句。”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聚过来。
顾天行坐在主位，银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的雪茄明明灭灭，照得他眼底的算计一清二楚——这是要当众逼林小婉承认替身身份，再借她的口坐实婚姻欺诈。
林小婉把复印件塞回手包，冲顾承渊眨了眨眼。
顾承渊握住她手腕，指腹轻轻她腕骨，像是在说“我在”。
她踩着高跟鞋上台时，水晶灯在头顶连成银河。
台下宾客的窃窃私语像潮水，她却听见自己心跳声，一下一下，比任何誓言都清晰。
“各位叔叔阿姨好。”她接过司仪递来的话筒，声音甜得像加了蜜，“我知道大家好奇我这个‘替身’怎么站在这里。其实啊——”她故意顿了顿，台下静得能听见冰桶里冰块碎裂的响，“我是来谢谢顾老先生的。要不是他让我当替身，我哪能学会查账、学看合同、学怎么把顾家那些见不得光的账，一张张摊在太阳底下？”
台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顾天行的雪茄“啪”地掉在水晶烟灰缸里，火星溅在桌布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就说最近顾氏和恒昌的合作吧。”林小婉举起手机，投影屏上立刻跳出那份合作协议，“表面上是商业联姻，实际上是顾老先生怕我这个替身哪天不听话，提前找了李总当‘备用方案’——要是我敢闹，就用‘欺诈婚姻’把我扫地出门，再让李总接手顾氏在东南亚的码头。”她歪头看向李正阳，“李总，我没说错吧？”
李正阳的脸涨成猪肝色。
他想站起来反驳，却发现自己双腿发软，只能扶着椅背喘气。
沈雪梅躲在柱子后面，指甲把包带抠出几道深痕，脸上的粉掉了一块，活像被小孩乱涂的年画。
“够了。”顾承渊突然起身。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根钢针扎进嘈杂的空气里。
所有人转头看他，他走上台时西装裤缝绷得笔首，“林小婉是我顾承渊明媒正娶的妻子，是顾氏集团的合法股东。”他站在林小婉身侧，低头看她的目光软得能化了雪，“任何质疑她的人，就是在质疑我。”
台下突然响起零星的掌声。
顾氏几个年轻的董事带头鼓掌，掌声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响，盖过了顾天行拍桌子的动静。
林小婉望着顾承渊发亮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水晶灯在头顶转成模糊的光斑，她扶着话筒的手开始发颤。
刚才喝的果汁味道突然变得奇怪，像掺了点苦杏仁的涩。
“小宛？”顾承渊察觉她的异样，伸手扶住她腰。
她的体温烫得惊人，额角全是冷汗，“怎么了？”
“可能……没吃晚饭。”林小婉想笑，眼前却泛起黑雾。
她听见顾承渊喊她名字，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最后一秒，她看见顾承渊瞳孔里的惊慌，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意识消散前，她模模糊糊想到：这杯果汁，是谁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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