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一沉，陈琪跪倒在地。
赶来的医护人员把宋泊从她背上移到急救床上。
“无生命体征。”
“推3号房。”
人被推走，大厅又恢复安静。
良久，陈琪从地上缓缓站起。
顾不得浑身湿透，和膝盖传来的剧烈疼痛，转身走出万福堂。
雨没有停。
不知走了多久，她走回MPV车上。
这台车横在路中间的车，就像刚才的自己一样，无人问津。
坐上驾驶座，捡起保温杯放回杯架，再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这些动作像惯性般自然。
路况没比刚才好多少，MPV在路上腾啊腾，腾进了主干道旁的小路。
转进去后，通畅不少。
现在的方向，不通往苏宅也不回万福堂。
“小诗琪……”
陈琪满脑子都是宋泊刚才的话。
他叫了她的本名。
他认得她，从第一次在苏福生车上见到她，他就认出了她。
他一定见过小时候的自己，一定和她的父母关系匪浅。
既然作为苏福生司机的宋泊都见过，苏福生大概率也见过。
他没认出自己吗？
还是他早就认出自己，所以才在司机面试时就放水？
太乱了。
越想越觉得头疼。
往市郊开的路，车子不多，随着雨势渐小，MPV的车速越来越快。
在一个红灯路口，因为刹车不及，车子停在了斑马线上，零星几个过马路的人，走过车前，对她指指点点。
这一脚刹停，同时也刹住了她的冲动。
再往前开几公里，就是小时候的家，那个因为气爆早己面目全非的家。
她开网约车时去过几次。
整个小区前几年大翻修过一次，早就没了儿时的样子。
就在刚才，她想再开车去看看。
此刻，反应过来的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在红灯转绿的下一秒，将车调头回市区方向。
这台改装过的MPV是给苏渐伊用的，车上应该也有苏家的GPS。
一旦她把车开回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那任何对于她身份的猜想，就会被她亲手证实。
宋泊，为什么要让她离开苏家，离开福生国际……
想到这，忽然有另一个老人的脸出现在脑海里。
她想起了德叔。
想起了在酒店房间见面时，他审视自己时的眼神，和宋泊的一模一样。
他还问了她的名字。
江教授的司机，也认得她。
能联络到德叔的人，她知道的，只有苏渐伊和邢彦。
但自己要用什么理由开这个口呢，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到。
通往万福堂的主干道路口，路况比半个多小时前好了不少。
一台黑色的MPV几乎是带着漂移左转进来，在不算拥挤的车流中穿梭。
她重新回到万福堂。
车刚停稳，接到了苏渐伊的电话。
宋泊，在经历了一个小时的抢救后，被医生宣告死亡，死亡原因是心梗。
“你在哪？”电话那头的人有些着急。
“万福堂门口，我去把车开回来了，但因为车祸后遗症，开的比较慢。”
这都是借口，电话两头都心知肚明。
宋泊的事太突然。
谁都没料到，在订婚仪式之前，会有一场葬礼。
他虽不是苏家人，但从年轻时便进入福生国际，一生勤恳，职位又是后勤车队经理，算中高层，出事时是在工作时间，集团人事部按照规章制度，给了该给的所有赔偿和补偿。
葬礼这天，苏福生带着苏渐伊和苏彻清去悼念，陈琪以苏渐伊未婚妻的身份一同前往。
在那里，她见到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福利院院长，穿了一身肃穆的黑色，站在家属区，接受慰问。
苏渐伊因为坐着轮椅，被安排在了悼念席座位的最后。
他看到陈琪总是盯着家属区的女人，小声对她说了女人的身份。
“那是芳姨，宋泊的前妻，两人很多年前离婚了，你应该认识，是你福利院的院长。”
陈琪轻嗯了一声。
何止认识，从小到大，院长对她做的事，一桩一件她都不会忘。
要不是院长的纵容，福利院的员工怎么会总因为她的一小点错误，就对她拳打脚踢，又怎么会总有大孩子欺负她。
她明明几次提过自己不愿意被领养，却次次都出现在领养名单上，她只能装病或是故意表现很差来逃避领养，而这些行为又成了她被送进小黑屋关禁闭的由头。
她越是要怎样，院长越是要跟她对着干，成绩不好要打，成绩太好要罚。
有一次她偷跑出去，被院长抓到，腿都差点被打断。
那次过后，她下定决心要偷偷学习空手道。
院长唯一做过的好事，就是将母亲给她的戒指交还给她。
“他们为什么离婚？”她问苏渐伊。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八卦么？”
不回答就算了，干嘛还顺带嘲讽。
她不理会苏渐伊的语气，继续问道：“宋泊有没有给江教授开过车？”
“德叔放假的时候，宋泊会指派临时司机顶替，偶尔他也会亲自替德叔给母亲开车。”
听苏渐伊这么说，陈琪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父母和江教授认识。
德叔和宋泊，一定是某次接送江教授时，见过小时候的她。
虽然说女大十八变，但眉眼总还留有相似之处。
至于苏福生，要么就是真没见过她，要么就是装没认出她。
但无论如何，既然父母和江教授走得近，那大概率不是苏福生的人。
“应伯，是江教授的人？”
面对她没来由的问题，苏渐伊一愣，随即露出赞许的笑。
“嗯，应伯全名江应，是母亲的远房亲戚，之前在福生国际物流部开车，母亲去世后，他自请去做月生山庄的守墓人。”
对上了，都对上了。
自己在月生山庄开园前后做兼职的时候，是应伯主动来认识她，照拂她。
也难怪，他不会透露苏渐伊出狱后第一晚就去悼念江教授的事。
宋泊，德叔和应伯，都认出了她，那他们肯定都知道她父母当年意外的真相。
现在，宋泊死了，德叔去了国外，只有应伯还能说上话。
不，还有一个人。
陈琪重新看向家属区。
福利院院长方芳，她既然是宋泊的前妻，就有很大可能也认识她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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