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是长桌。
桌上的餐具，陈琪一只手数不过来，更别提该怎么用。
她只好学苏渐伊。
他用什么刀叉，她就跟着。
周围是商界名流，身后是服务的侍应生，和举着长枪短炮的媒体。
很不自在。
陈琪不喜欢这种感觉。
“要知难而退吗？”
苏渐伊低语。
退？她没有退路。
她的人生在父母死亡，自己变成孤儿的那个雨夜，就注定只剩下一条路。
这是她即使在福利院饱受欺凌也绝不妥协接受领养的全部意义。
她不需要新的人生。
她要的是真相。
“让您失望了，我比较喜欢迎难而上。”
她低声回应。
苏渐伊切牛排的刀叉只顿了一顿。
“很好。”
众目睽睽之下，苏渐伊将自己的餐盘换给了她。
整块牛排被切分成刚好入口的小块。
“做戏做全套。”
他侧目低眉，笑着在她耳边轻声说。
有人起哄，说苏渐伊居然是恋爱脑。
借着酒劲，桌上的男人相互开起了玩笑。
陈琪安静地吃着盘中肉。
“陈小姐对苏渐伊之前在英伦的绯闻怎么看？一点不在意吗？”
是不怀好意，还是酒后失言。
她分得清。
“我都不在乎他坐过牢了，你说呢？”
提问的男人有些错愕。
随即用大笑掩盖未得逞的尴尬。
晚宴尾声，苏福生公布福生国际将公开招标最近拍得土地的合作方。
项目负责人是苏彻清。
在掌声中，晚宴结束。
送客的送客，回屋的回屋。
陈琪紧绷一晚的神经刚放松下来，就接到苏福生要她去书房的电话。
在她的预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自己甚至没来得及和苏渐伊对口供。
“说说？”
苏福生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意。
只是手里的核桃盘得响亮。
“什么？”
老爷子问得笼统，陈琪不好随意回答。
苏福生：“范可瑶呢？”
苏老爷子果然什么都知道。
“跑了。”
陈琪把范可瑶趁着十字路口的红灯，从她车上逃走的过程交代了一遍，边说边观察苏福生的表情。
最后，还不忘把范柏瑶吐槽苏渐伊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
“那你看上他什么了？”
她没看上他什么。
这话只能憋在心里。
“他有钱有权有地位，您知道的，我一个孤儿，从小缺爱，苏渐伊能给的，我这辈子靠自己肯定是得不到了。”
她心里没底，只好搬出自己的身世，这么听着更合理。
苏福生：“一见钟情？”
“是。”
既然这顶帽子己经扣实，只好将错就错。
苏福生忽然笑了。
笑得让陈琪心里发毛。
“那我让你看着他，倒是送了你个顺手人情？”
如果以上她说的都是真的，确实是个人情，只不过……
陈琪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苏福生继续说道：“他不知道你我的关系，是吧？”
“……”
陈琪差点忘了这一茬，虽然她还没有做出背叛苏渐伊的事。
那晚去墓地，她没有告诉老爷子。
“您不会告诉他。”
陈琪见招拆招。
“我和苏渐伊的关系越紧密，对您就越有利，只要他完全信任我，我就是您安插在他身边，最有用的棋子。”
苏福生停下手里在盘的核桃。
房里没了声响。
陈琪小心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她现在要保住的不止工作，还有苏渐伊身边的位置。
片刻。
苏福生从老板椅上缓缓起身，走近陈琪。
“你凭什么认为，我需要用你对付我儿子？”
“但您没否认要对付他。”
陈琪不傻，苏福生的偏心，人尽皆知。
额前的刘海被苏福生用权杖撩开。
猫头鹰红宝石的眼睛首勾勾盯着她。
“苏渐伊不会继承福生国际。”
“明白。”
苏福生的这句话，既是陈述事实，也是给她的任务。
从书房出来，陈琪才察觉手心里的汗。
提着裙摆刚下到二楼，就听见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是苏渐伊。
他扯着领带，上楼的步伐很重。
她不该在这里被他撞见。
陈琪紧张地不自觉勾起脚趾。
男人停在低她一阶的楼梯。
抬眸。
和她对视。
“你怎么在这里？”
他问她。
声音里有疲惫，呼吸里带酒气。
“你不是不爱喝酒么？”
她记得墓地门口他闻着酒味时的皱眉。
“回答我问题。”
苏渐伊手搭上楼梯扶手，身体前倾。
看上去喝了不少。
陈琪不讨厌酒味。
但她讨厌喝多了酒的男人。
福利院的保安就是这种男人，经常喝醉了对小孩子拳打脚踢。
她撤开一步。
“苏老爷子找我，问我们之间的事。”
“你怎么说的？”
苏渐伊踏上一级台阶，步步紧逼。
“一见钟情。”她后退回答。
他噗嗤轻笑，凑近。
“你该不会来真的吧？”
“苏渐伊，你搞清楚，先说中意我的人是你，我是在帮你。”
他己经把她逼到墙根。
一把搂住她的腰，托起。
“你听好，我们之间，只有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
现在西下无人，是谁把头埋进来的。
“知道了，能放开我了吗？”
腰上的手松了，肩上的头却越发地沉。
“喂，苏渐伊？”
耳畔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这家伙，居然！睡着了？！
…………
周一的转正考试，陈琪准时到场。
被苏渐伊那颗头压到的肩颈，过了两天还没恢复，她只得歪着脖子。
和她一起参加的还有其他部门的人，应该是看了接风宴隔天的新闻，纷纷向她投来八卦的目光。
“哎，你都傍上这儿的太子爷了，还要来考试啊？”
身后有人戳了戳她的背。
是个看着刚毕业的毛头小子。
“羡慕？要不你也去试试？”
陈琪没给他好脸色。
“我还以为能有多惊艳，看来媒体是把你拍好看了~苏大少爷眼光不怎么样嘛~”
“他眼光好不好我不清楚，但只要我乐意，随时可以让他取消你的转正考试资格。”
陈琪说着扫了一眼他桌上的工牌。
“物流部刘杰是吧。”
她语气里透着威胁，但其实就是吓唬他。
“陈小姐。”
房间前门，出现一个好听的女声。
声音的主人踩着高跟鞋进来。
女人一头深褐色的长卷发，身着浅灰色条纹西装，外套敞开着，内搭一件丝质白衬衣。
“看来你还不知道，苏渐伊无权插手人事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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