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督导组驻地酒店内，檀木案几上的紫砂壶腾起袅袅白雾，与空调外机的嗡鸣在密闭空间里缠绕交织。
周正国握着老式手机的指节泛白如霜，听筒里传来的汇报声混着窗外刺耳的蝉鸣，忽远忽近地撞击着耳膜。
"嗯，好我知道了，做的不错，小李。"他喉间滚出的字句裹着冰霜，拇指重重按下挂断键。
手机轻磕在红木桌面，金属外壳碰撞的清响惊不破一室死寂，反而将他眉间凝结的阴云压得更沉。
周正国仰靠在皮质座椅里，目光凝滞在墙上"反腐倡廉，执政为民"的鎏金匾额上，无意识地着杯壁蜿蜒的茶渍。
蝉鸣声愈发聒噪，他起身猛地拉下遮光帘，将刺目的阳光隔绝在外，却隔绝不了心底泛起的阵阵寒意。
"事情办妥了？"沙哑的男声裹着龙井的清苦从身后漫来。
周正国盯着玻璃倒影里对方歪斜的领带——那松垮的领带结像极了随时会坠落的绞索，喉结重重滚动："接头人己经拿到关键证据。"
话音未落，他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如鹰爪般叩击桌面，震得紫砂壶盖跳起半寸高，"所谓的利益网，不过是用纸糊的灯笼，风一吹就散。"
中年男子踱步到案几旁，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紫砂壶斟茶，琥珀色的茶汤在杯口漾出涟漪："谁能在你周纪委面前耍聪明，那不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一样吗？"
他语气温和，镜片后的目光却透着锋芒，"这盘棋能收得如此漂亮，还得仰仗你运筹帷幄。"
周正国抬手接过茶杯，杯壁的热度熨烫着掌心："别，你可别这么吹捧我。"
他斜睨李宁歪斜的领带，忽然嗤笑出声，"倒是你这马平镇的书记，被省督导组'带走调查'还能沉得住气，在审讯室里和那些人演了三天苦肉计，换旁人早吓破胆了。"
"不演得逼真些，怎么钓得出大鱼？"李宁仰头饮尽茶水，喉结滚动间露出绷带边缘的暗红血痂，"当陈文看着我被拷上警车时，怕是以为胜券在握了。"
他指尖划过桌面的水渍，画出蜿蜒的轨迹，"却不知从他开始设计造假的时候，就己经踏进了我们布好的局。"
周正国端着茶杯轻晃，茶水在杯壁晕开琥珀色的纹路，忽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得檀木案几上的紫砂壶嗡嗡作响："好！好个请君入瓮！马平镇的天，也该亮了！"他猛地放下茶杯，瓷底与桌面碰撞出清脆声响。
李宁伸手扯了扯衣领，他踱步到窗前，指尖划过遮光帘缝隙漏进的阳光，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的钢刀："陈文现在怕是正做着我被假证据做实美梦。"
他突然转身，一只手扶了扶眼框，"可他不知道，他所有贪污的证据，早己被我们牢牢抓住了。"
周正国抬手看了看手腕的表，表盘上的指针正指向十点整，秒针跳动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时间差不多了，该收网了。你要不要随我走一遭。"
"也好，我也想看看陈文那突然看到我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呢？"李宁说着，伸手整理了下歪斜的领带。
"行，走。"周正国抓起椅背上的藏青色夹克，大步走向门口。
两人并肩踏出房间的瞬间，走廊里早己待命的督查组人员齐刷刷立正。周正国眼神如鹰隼般扫过众人："按计划行动！"
十分钟后……
督导组车队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惊飞檐角灰雀。缓慢驶入马平镇政府大院
陈文斜倚镇政府汉白玉栏杆，指间香烟猩红的火光随着呼吸明明灭灭。
望着黑色轿车缓缓驶来，他嘴角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弧度，随手弹落半截香烟。
鳄鱼皮鞋尖精准碾灭余烬，陈文挺首腰杆时皮鞋跟撞出清脆声响。
躬身迎上前的瞬间，金丝眼镜顺着鼻梁滑落半寸："周书记！"
他伸手虚扶车门，腕间百达翡丽折射的冷光扫过督查组人员手中的黑色公文包，"今日突然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重要指示？"
喉结上下滚动间，刻意放柔的声线里藏着讨好的颤音，"镇政府早己备好了明前龙井，咱们移步会议室慢慢聊？"
周正国笑着拍了拍陈文的肩膀，掌心的力道恰到好处，既像老友寒暄般亲昵，又暗含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小陈这精气神，真是让我这老头子都自愧不如！"
他顺势握住陈文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西装袖口渗进来，温热的气息裹着茶香拂过陈文耳畔："都说基层工作千头万绪，马平镇这摊子硬骨头交到你手里，不仅没被难住，反倒啃出了新花样。
话音未落，他忽然松开手，指尖不经意间擦过陈文腕间锃亮的百达翡丽，金属表带折射的冷光与他镜片后的目光相撞。
周正国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骤然绷紧的下颌线，意味深长地颔首："真是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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