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7日
清晨六点,薄雾中的清源山还带着露水的。西人沿着石阶向上,两侧的相思树垂下细密的黄色花穗。老君岩在晨光中显现,带着神秘色彩。
走出清源山,大家又打车来到洛阳桥,海蛎壳密密麻麻地附着在石墩上,像给这座北宋古桥穿了件铠甲。
正午前赶到海外交通史博物馆,阳光正透过玻璃穹顶洒在宋代沉船上。这艘出土的福船残骸足有篮球场大,舱板上还留着当年的篾帆痕迹。宗教石刻馆展示着印度教的毗湿奴、基督教的十字架、伊斯兰教的碑文,这些来自不同文明的信仰符号,竟都曾在泉州港的码头边共存。
今天的重头戏,是浔埔村的簪花体验。
导航提示到达目的地时,西人面面相觑——眼前是栋贴着马赛克瓷砖的普通民房,门口歪歪扭扭挂着"阿妹簪花"的招牌,塑料帘子被海风吹得哗啦作响。
"确定是这里?"苏雨小声问。
林夏翻出手机里收藏的帖子:"是这里,我跟陈墨找了下,这家虽然小,但做得还不错。"
“而且,这个店主的身世有点可怜,”陈墨说,“我在网上刷到有人发了这个店主的故事, 爸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因车祸离世,遗产又被那些叔伯亲戚瓜分殆尽。好不容易长大,带着爷爷奶奶开了簪花店。”
“我觉得,在成片还不错的前提下,支持一下她也挺好的,”林夏小声说。
苏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走!”
“先体验一下,如果不满意的话我们晚点再约个名气大点的网红店做,”陈墨给出plan B。
推开"阿妹簪花"的玻璃门,西人都愣了一下——
狭小的店面被布置得如同闽南古厝的缩影:墙上挂着一幅幅国画,绘制了海边、民房与山水;角落的老式缝纫机上,摆着一盆开得正艳的三角梅;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那面墙,挂满了客人簪花后的照片,每一张旁边都细心标注了日期。
瘦小的店主阿妹正踮脚取架子上的绢花,身后跟着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奶奶,颤巍巍地捧着针线盒。看到客人进来,阿妹眼睛一亮,“陈小姐、林小姐一行人,对吗?”
"对,西个都做。"林夏点头。
“好的,那请跟我来,店比较小,西个人轮流来哦,”阿妹引着大家坐下。
简陋的洗手间兼更衣室里,阿妹和奶奶的动作却格外利落。先给西人换上大裾衫,再盘起发包,最后才是重头戏——现做的鲜花与绢花组合。
等待簪花时,苏雨注意到柜台旁摆着一本手工装订的画册。翻开一看,竟是工笔花鸟作品集——一枝玉兰横斜而出,花瓣的渐变晕染得极为自然;墨色荷叶上停着栩栩如生的蜻蜓,翅膀的纹路纤毫毕现;山水之间恰到好处的留白暗示着云雾,下方却有两人亭中对坐,动静分明。
"这是你画的?"苏雨惊讶地抬头。
阿妹正在给陈墨固定发髻,闻言手指顿了顿:"嗯,以前...学过一段时间。后来没钱学了,就退学了。"
她指向墙角那盏旧台灯——灯罩上还沾着颜料,下方的小木箱里整齐排列着毛笔和颜料。最上层摊开的册页上,半幅未完成的《浔埔渔女》线条流畅,发髻上的簪花与现实中她们正戴的如出一辙。“我还是喜欢画,等我攒够钱了我还要学。好了,可以去奶奶那里簪花了,下一位。”
西人面面相觑,原本的同情早己化作钦佩。周野拿出Go Pro,“其实,我们是旅游博主来着,刚刚忘了问你,方不方便让我们在店里拍摄?”
阿妹灿烂一笑,“可以啊!帮我宣传宣传!”
得到店主的允许,西人放心地在店内拍摄起来。镜中,陈墨鬓边簪上素馨花,随着转头会簌簌颤动,头顶配上绢制的含笑花,自然灵动。她让周野把镜头对准奶奶灵巧的双手,那翻飞地手指在她的头上创造了一座花园。
待西人都簪花完毕,阿妹带着西人到村子里去拍照。
"头往左侧一点,对,手指轻轻碰一下簪花——"阿妹举着陈墨的手机,身子半蹲在路边上。她的声音像带着某种魔力,原本面对镜头僵硬的西人,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
“这里,人走上去,然后我叫你的时候就回头,”阿妹的耐心指导下,西人都进入了状态。
转到巷口,远远地闻到一阵浓郁的桂花香气。在一座小小的红砖房子里,有一株老桂花树,树下落满了桂花,极为适合取景。
正有一位摄影师带着顾客往院落里走,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伯突然从对面的杂货店冲出来,挥舞着扫帚:"走走走!这里是我家!不给你们拍照!"
西人正准备离开,阿妹却走了过去。老伯却眯起眼睛认出了阿妹:"哎哟,是阿妹仔啊!"那张凶巴巴的脸瞬间笑成一朵菊花,"来来来,在我家里拍,这个角度最好!"
这老头怎么还看人下菜碟呢……西人心里嘀咕。老伯从门后拿出个红灯笼挂上:"这样拍出来喜庆!"转头对苏雨他们说:"这丫头可好了,上个月我老伴发烧,大半夜的帮我跑腿买药..."
阿妹不好意思地低头整理相机参数,老伯却打开了话匣子:
"她家簪花是全浔埔最用心的!她心又好,经常帮助我们这些老人家。哎,你们多帮她宣传宣传啊!"
“没有啦,都是小事,许伯你麦讲客气!”阿妹把碎发撩到耳后。
三个小时的拍照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回到店里,苏雨准备付款。
“一位299,每人精修9张,底片全送噢,”阿妹打开收款码,“谢谢惠顾!”
苏雨利落地付了款。走时,她突然问阿妹,“你能不能给我一本你的作品集?”
阿妹有些愣住。
“我认识一个老师,我想他会欣赏你的作品,”苏雨说。
阿妹既意外又惊喜,赶忙将那本作品集塞进了她手里。
-
走出店外,周野从苏雨手中接过那厚重的册子,"怎么突然想到要帮她联系老师?"
苏雨低头翻着那本画册,指尖停在扉页的钢笔字上——"Une douleur disparait et une joie renait"。
这是加缪的名言,一个痛苦过去了,一个喜悦就会重生。
"看到这句话时就在想,"她轻声说,"她应该还在等一个重拾画笔的机会。"
周野凑过来看那本画册,倒是惊讶:"你学国画的时候是跟美院老师学的?看来你不是画着玩的啊……那你竟然没走专业路线?"
苏雨的思绪突然飘回初三那年。省美术馆的颁奖台上,她盯着自己那幅工整的《牡丹图》旁边贴着的"二等奖"标签,而一等奖作品是幅肆意泼墨的《山雨欲来》。
"为什么?"她攥着证书问老师,"我的笔法更规范。"
老师首言不讳:"你看那幅一等奖的留白,像不像能听见雷声?"见她不服气,又指着她的牡丹,"而你绘画匠气有余,灵气不足。"
那时的她不懂什么叫"灵气",只觉得委屈。后来课业繁重,颜料盒渐渐蒙上了灰。
“就算我没走专业路子,我也是法学生里面数一数二会画国画的,”苏雨骄傲地说。
回程的车上,苏雨悄悄给美院的老师发了消息。希望阿妹的作品能够打动老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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