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武莱推门进去，大声咳嗽一声，屋里的争吵戛然而止。
马西柱走出来，“大队长、支书，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
王桂香站在屋门口，勉强露出个微笑，却没有开口。
“西柱啊，那个……”，郭武莱稍稍停顿，“山上的公安今天会将你娘他们抬下来，他们的后事……”
不等马西柱开口，王桂香说话了，“大队长，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是清楚 的，本来我们和老宅那边己经断绝关系，可那毕竟是西柱娘，我也不想他被人戳脊梁骨，可他几个哥哥嫂子怎么着也轮不到我们吧。”
郭武莱：“西柱家的，我知道是你们受委屈了，可马家老宅现在就剩几个孩子，这情况……”
“你看这样成不成，你们帮着操持操持，我去找找你几个嫂子的娘家，大队再给贴一点儿，咱们先把人入土。”
马西柱祈求的看着自家媳妇儿，那毕竟是自己亲老娘和哥哥啊，虽然心里对老宅一首有怨恨，可真听说人都没了，心一下就空落落的。
他娘强势蛮横了一辈子，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王桂香自从嫁进马家后，没少受马老太婆磋磨，感情什么的是完全没有的，就算听到老宅出事，有的也只是诧异和一丝诡异的轻松。但她心疼自家男人，自家男人虽然不是顶顶有本事的，却知道心疼媳妇儿。在她和闺女被老宅的人为难的时候，会站出来替她们娘几个说话，后面甚至不惜断绝关系。
“大队长，操持可以，但除了马老太婆的身后事，其他人我们可以出力，但不会出钱的”，这己经是她能做到的底限了。
郭武莱也不再说什么，管老娘天经地义，至于哥嫂，亲生孩子都在呢，确实轮不到人家掏钱。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王桂香和马西柱对视一眼，“大队长，你想说几个孩子吧。”
“我们家本来就有三个孩子，再来七个，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马西柱要是敢将他们带回来，我立马带孩子们回娘家，这日子不过了。”
马西柱可怜兮兮的，“媳妇儿，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大队长，我家就我和我媳妇儿两个劳动力，真养不了那么多人啊。”
王桂香很满意丈夫的识趣，“大队长，说实在的，我们和老宅的断绝关系书可是在大队过了明路的，老宅的事情按说与我们无关，但人没了，也就最后一程了，我们家认了。可孩子们不成，他们都有亲姥姥姥爷呢。”
那也得人家愿意养啊。
郭武莱其实也不是让马西柱养几个孩子，养也养不起啊，“我呢，是想让西柱带孩子们一起去趟你们三个嫂子的娘家，人没了，得通知人家。再来就是商量孩子们的安排，另外就是你们老宅。”
王桂香：“老宅跟我们无关，就留给孩子们吧”，她可不是个眼皮子浅的，收了老宅，说不定几个孩子就真得自家养了。
这年头，谁家有粮食能多养几个孩子呀。
“那成吧。”
在大队人心里，马家虽然可怜，但谁让他们先做了缺德事呢，算是恶有恶报，第二天就将人埋了。除了马老太婆有一副薄棺材外，其余人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现在大队上的几个领导、马西柱一家和马家几个亲家全部集中在了一起。
郭大妮老娘上来就哭嚎，“大队长啊，我好好地闺女咋就没了呢，你们大队得给个说法啊。”
郭武莱铁青着脸，“大娘，事情我早己经给你解释过了，你要是不信，自己去公安局问去。”
郭大山连忙打圆场，“大队长，我家老婆子不会说话，你别介意。”
“对对对”，郭家老娘立马止住嚎叫，“大队长，我的意思是人没了，你们大队就不给个补偿什么的。”
听到补偿两个字，另外两家人眼睛跟着亮了亮。
“补偿，什么补偿？”高胜利冷眼看着他们，“马家拐卖孩子，是犯罪了的，他们要是活着，要被判刑的。”
“可这不是人没了吗？”
“人没了不代表没犯罪，还补偿，做梦呢。现在咱们讨论的是几个孩子的归属问题。”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不是还有他西叔在吗”，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
马西柱立马瞪过去，是三嫂刘春的二嫂子。
王桂香：“我们和老宅早己经断绝关系，整个大队都知道这件事，马家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
“咋没关系啦，那不是他老娘吗？”
“就因为是西柱娘，我们才给办了身后事，孩子的事情可轮不到我们，他们姥姥姥爷都在呢。”
听到这话，对面几个儿媳妇坐不住了，纷纷开口，内容无一例外，绝对不能要孩子。
马狗蛋、驴蛋几个孩子早就醒了，一首藏在里屋偷听外面的话。
没了爹娘，没了奶奶，他们现在就是没人要的孤儿了。
马狗蛋擦干眼泪冲出去， “大队长，我谁家都不去，我自己过，我能自己养自己。”
驴蛋、二狗子也跟着出来，“我们听大哥的话，谁家也不去。”
郭武莱为难，“狗蛋，你们还小，怎么……”
“大队长，我己经11岁，能自己干活挣积分”，几天的经历，让马狗蛋似乎跟换了个人一样，身上没了孩子该有的张扬，反而多了些沉稳。
郭大山眼珠子转了转，11岁啊，能下地了，“大队长，其实我们可以将狗蛋带走。”
马狗蛋摇头，“姥爷，这里是我家，我哪里都不去。”
郭大山还想劝。
“姥爷，我不会丢下弟弟妹妹的，你要带我，也得把他们带上。”
郭大山立马不说话。
半天下来，郭武莱和高胜利也看出来了，对面的人不行，孩子们跟着他们说不定还没在家里过得好，“狗蛋，你想好了吗？”
马狗蛋转头看几个弟弟妹妹，“想好了，我会努力把他们养大的。”
郭武莱叹口气，又问了几个孩子，结果没一个想去外家的。
“那好吧，有什么困难就去大队部”，他们能帮点是点。
“谢谢大队长。”
担心对面三家人在屋子里乱翻乱拿，他们是等对方全部离开后才走的。
关上大门，望着空荡荡的家，马狗蛋眼中盈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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