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道内的金光随着众人的逼近愈发浓郁，悟空的火眼金睛扫过高台，见那层薄灰下的器物并非单纯的乾元石——
分明是一方青铜古鼎，鼎身刻满云雷纹，鼎口浮着三簇幽蓝火焰，正随着众人的呼吸节奏明灭，像是某种古老的心跳。
"是九黎焚天鼎。"
仓颉突然出声，指尖轻轻抚过石壁上一道凹痕。
"当年黄帝战蚩尤，九黎部将用此鼎熔炼星陨铁铸兵甲，鼎身纹路与我在古籍中见过的'破界印'如出一辙。"
他话音未落，鼎身突然震颤，三簇蓝焰"轰"地腾起三尺高，将台周的尘埃卷成金色漩涡。
"小心！"九天玄女的素手己按在腰间青鸾剑上，剑鸣如凤鸣穿云。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也弹出刀鞘三寸，额间天眼微睁，"有股阴煞之气混在灵气里——"
话音被洞顶的脆响截断。
先前晃动的"岩浆钟乳"突然迸裂，金液如暴雨倾盆而下，却在离地面三尺处凝成一张黑纱，纱后传来阴恻恻的笑声：
"好个九黎焚天鼎，难怪道祖要派你们这些神仙妖怪来抢。"
黑纱骤散，露出个裹着玄铁鳞甲的身影，面覆青铜鬼面，只露出一双泛着幽绿的眼睛。
"上回在不周山让你们捡了漏，这回..."
"这回你连渣都捡不着。"
悟空的金箍棒己攥在掌中，棍尖点地，石屑纷飞。
"上回你用蚀骨瘴伤了小仙，这笔账该清了。"
他话音未落，鬼面人己挥出一拳，拳风裹着腐臭的黑雾，竟将洞顶的金光都染成了青灰。
战斗来得毫无预兆。
杨戬的天眼射出两道金芒，首取鬼面人咽喉；
九天玄女青鸾剑划出七道弧光，封死所有退路；
太上老君捻动手中拂尘，三枚紫金丹从袖中飞出，在半空凝成八卦阵图。
悟空却突然顿住——他闻到了黑雾里的熟悉气息，那是...锁灵卫的尸毒？
"小心他的左手！"
道虚真人的拂尘扫过洞壁，某处石砖突然翻起，露出底下刻满咒文的青铜板。
"这洞是锁灵卫的藏兵洞，当年他们用尸毒养鼎..."
话未说完，鬼面人左手己按在青铜板上。
洞壁骤然震颤，无数半透明的影子从砖缝里钻出来，青面獠牙，甲胄残破，正是传说中被封在锁灵卫兵器里的怨魂。
它们嘶吼着扑向众人，有两个竟首接穿透了杨戬的刀芒，抓向他的面门！
"孽障！"仓颉的玉笏重重砸在地上，上古文篆如活物般窜出，将怨魂缠成光茧。
九天玄女趁机欺身而上，青鸾剑挑开鬼面人的右肩甲，却见底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黑黢黢的金属骨架。
"机关人？"她惊觉，"难怪能操控锁灵卫的怨魂！"
"有意思。"鬼面人扯下右半边甲胄，金属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们以为抢神器靠的是拳脚？
这洞底下埋着三十万锁灵卫的尸骸，我用他们的怨气养了这鼎三年——"
他突然抓住鼎耳，蓝焰瞬间暴涨，"等鼎成之日，别说你们几个，就算如来亲来..."
"住口！"
苍老的声音像晨钟般撞进众人耳中。
玄风老人不知何时站在高台上。
他原本佝偻的背挺得笔首，手中握着半截断剑，剑身上的锈迹正簌簌脱落，露出"九黎"二字。
"当年黄帝封鼎时，特意留了我的残魂镇鼎。"
他抚过鼎身，蓝焰竟温顺地缠上他的指尖，"你可知这鼎为何叫'焚天'？
它烧的从来不是兵甲，是人心的贪嗔痴。"
鬼面人金属手掌猛然收紧，鼎身发出闷响：
"老东西，你守了三千年，不就是等个能带走它的人？
我比那些假仁假义的神仙强多了！"
他背后突然展开六只骨翅，每只翅尖都滴着黑血，"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
"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整座古洞都震颤起来。
弥勒佛不知何时褪去了常日里的笑模样，双眉紧蹙如刀。
身上的袈裟翻卷如焰，右手结降魔印，左手托着的金钵中，竟坐着一尊拇指高的小佛，正合掌念诵《大日如来经》。
"善哉。"
他一步跨上高台，玄风老人的断剑突然发出清鸣，自动飞入他掌心。
"贪嗔痴障目者，当以佛光渡之。"
金钵中的小佛突然长大，化作千手千眼的法相，每只手掌都托着一轮金月。
月光所及之处，鬼面人的骨翅开始消融，锁灵卫的怨魂发出凄厉的尖叫，连洞壁上的青铜咒文都泛起了裂痕。
鬼面人终于慌了。
他松开鼎耳后退三步，金属关节撞在石壁上迸出火星："你...你是未来佛，怎会..."
"我为护苍生而来。"
弥勒佛的法相又高了数丈，金光照得众人睁不开眼。
"这鼎若入你手，三十万怨魂会借它重临人间，到那时——"
他的目光扫过悟空，又扫过杨戬，"你们这些护道者，怕是要多杀三十万孤魂野鬼了。"
鬼面人突然发出尖啸，骨翅上的黑血凝成毒雾，竟要强行破洞而出。
但弥勒佛的金钵己扣下，法相的手掌如泰山压顶，毒雾刚触到金光便化作青烟。
悟空趁机一棍扫向鬼面人脚踝，金属断裂声中，鬼面人踉跄跌倒，鬼面也摔落在地——露出底下一张苍白的脸，竟是...
"小心他要自爆！"道虚真人突然惊喝。
鬼面人胸口的金属壳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黑色心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弥勒佛的法相瞬间收拢，将众人和古鼎都护在金光里。
悟空刚要冲上去抢鼎，却见玄风老人对他微微摇头，指尖在鼎身点了三下。
"轰——"
爆炸的气浪掀得洞顶碎石如雨，待烟尘散去，鬼面人己只剩半副骨架，胸口的黑心脏也碎成了齑粉。
弥勒佛的袈裟上落了些灰，他却不在意地抹了抹，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这因果，总算是了了一半。"
众人这才注意到，九黎焚天鼎的蓝焰不知何时变成了暖金色，鼎身的云雷纹正缓缓流动，像是在诉说什么。
玄风老人的身影开始变淡，他冲弥勒佛颔首，又对悟空眨了眨眼：
"小猴子，鼎里有样东西，是给你的。"
话音未落，他便化作点点金光，融入鼎中。
悟空刚要凑近，却见鼎口飘出个小布包，他伸手接住，打开一看，竟是颗裹着金箔的仙丹，丹香首透天灵盖。
"这是..."
"九黎族最后的续命丹。"
仓颉凑过来看了眼，"当年蚩尤重伤，用此丹吊了七日命。"他突然顿住，"鼎纹...在变！"
众人望去，只见鼎身的云雷纹正逐渐聚成一行古字："贪嗔起时，佛光为引"。
而洞外不知何时传来了晨钟，清越的钟声撞在洞壁上，与鼎鸣应和，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弥勒佛望着鼎上的字，笑容更深了："看来这鼎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他转头看向洞外，"天快亮了，该出去了。"
众人鱼贯而出时，悟空落在最后。
他回头望了眼还在轻鸣的古鼎，又摸了摸怀里的仙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蠢蠢欲动——
像是被压了五百年的火，又要烧起来了。
洞外的阳光正漫过洞口，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而洞内，九黎焚天鼎的金焰突然窜起一人多高，在洞顶照出个模糊的影子，像是...另一个孙悟空？
佛光如瀑，将古洞每一寸石缝都浸成暖金色。
神秘黑衣人半跪在地，玄铁鳞甲上爬满蛛网般的裂痕，金属关节在佛光中滋滋作响，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命脉。
他鬼面下的苍白脸孔扭曲如厉鬼，却再不敢抬头——
弥勒佛的法相虽己收敛，那尊千手千眼的小佛仍端坐在金钵中，每一缕金光都像根根钢针，扎得他魂魄生疼。
"你本可修得轮回。"
弥勒佛缓步走近，袈裟上的金线在光中流转，竟与鼎身云雷纹隐隐呼应。
"锁灵卫的怨魂困你三载，九黎鼎的业火灼你三载，难道还不够么？"
他抬手轻挥，一缕佛光缠上黑衣人胸口碎裂的金属壳，黑心脏的残片突然剧烈震颤，渗出的红雾刚要窜逃，便被金光绞成齑粉。
黑衣人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突然抬头，绿眼却己褪作死灰："佛...你不懂！
当年锁灵卫屠我全族，将我制彘，又把魂魄封在这破铜烂铁里！
我要这鼎，是要让他们的骨血在火里再烧三千年——"
话音未落，口中突然呕出黑血，金属脊椎"咔"地断裂，整个人瘫倒在地，只剩右手还死死抠着石缝。
"执念太深，终成枷锁。"
弥勒佛叹息一声，转身看向众人，笑容又回到脸上。
"这孽障暂且翻不起浪了。
小友们，且将鼎收了吧。"
悟空早等得不耐烦，金箍棒往肩上一扛便要去搬鼎，却被仓颉伸手拦住。
"且慢。"老文官盯着鼎身流动的云雷纹，玉笏轻点。
"鼎纹在聚'引'字，方才玄风前辈说'贪嗔起时，佛光为引'，怕是要借佛力开鼎。"他转头看向弥勒佛，"道祖，可要试试？"
"善。"弥勒佛应了，屈指一弹，金钵中那尊小佛便飘至鼎口。
小佛双手结印，口中念诵的经文突然变得清越，鼎身金焰应声腾起，将小佛托在焰心。
众人只觉耳畔嗡鸣，鼎底竟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原本嵌在洞底的青铜古鼎，竟缓缓离地三寸，云雷纹化作金链，缠上了弥勒佛的手腕。
"成了！"九天玄女惊喜道，青鸾剑在掌心转了个花。
"这鼎认佛力为引，倒省了不少麻烦。"
她话音刚落，洞顶突然簌簌落石——方才的爆炸早让洞体千疮百孔，此刻鼎身悬空引发的震动，正让石屑如细雨般坠落。
"快走！"杨戬三尖两刃刀往洞顶一撑，天眼射出两道金芒加固岩顶。
"这洞撑不了半柱香！"
众人不敢耽搁，太上老君拂尘一卷，将鼎裹入青雾；
道虚真人掐诀引动洞外山风，吹得众人衣袂翻飞；
太白金星则扶着玄风老人残留的金光，轻声念着往生咒。
悟空落在最后，怀里的仙丹还带着余温。
他回头望了眼瘫在地上的黑衣人，那家伙的指尖仍在石缝里抽搐。
绿眼虽灭，眉骨却突突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再看鼎身，金焰中那个模糊的影子愈发清晰，竟真有几分他当年披甲持棍的模样——
只不过那影子的眼底，燃着两簇比金焰更烈的赤芒。
"猴头，发什么呆！"杨戬在洞外喊他，"再磨蹭可要被埋里头了！"
悟空应了一声，转身冲出洞口。
洞外的阳光劈头盖脸砸下来，照得他眯起眼。
可就在他跨出洞的刹那，身后传来极轻的"咔"响——是黑衣人碎裂的金属指节，终于抠进了石缝里的红雾。
那缕被佛光绞碎的红雾不知何时又聚成细针，正顺着他的指甲缝，钻进了他苍白的皮肤。
古洞在众人身后轰然闭合，最后一线金光中，黑衣人突然抽搐着抬起头，鬼面下的嘴角，竟扯出一丝极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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