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裹着黏腻的腐味涌进鼻腔，孙悟空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能清晰听见九天玄女的呼吸声——急促，带着颤音，像风中将熄的烛火。
灵珠的微光在左侧忽明忽暗，他数着那点光跳动的频率，突然扣住玄女手腕的手一紧："别动。"
混沌道体的火焰虽被压得奄奄一息，却在触到石壁的刹那泛起灼热。
他顺着掌心的烫意摸索，粗糙的石纹里竟藏着一道半指宽的裂缝，细若游丝的风正从那里漏出来。
"有活气。"他低喝一声，金箍棒早被黑雾收走，便屈指成爪狠狠抠进石缝。
碎石簌簌落下时，杨戬的天眼突然爆出刺目金光——那光穿透黑雾，照见裂缝深处隐约的青砖台阶。
"空间波动在这附近最强烈！"
仓颉的龟甲在腰间震得嗡嗡响，他抹了把脸上的黑汗，龟甲上的纹路正顺着悟空的方向发亮，"这通道是阵眼！"
"老君！"悟空转头喊了一嗓子。
丹炉的红光从黑雾里浮出来，太上老君的白眉沾着黑灰，却仍把丹炉举得稳稳的：
"老道的丹窖在殿后，但这黑雾......"
话音未落，灵珠仙子突然踉跄一步，她怀中的残珠亮得刺眼，"灵珠在引我！"
众人的脚步几乎是同时动的。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挑开挡路的黑雾，刀尖在台阶上叩出火星；
普贤菩萨的九环锡杖点地，地面腾起青莲托住灵珠仙子的足尖；
仓颉攥着龟甲走在最后，每走三步便用龟甲撞一次石壁，"咚"的闷响像在丈量生死。
通道越走越窄，石壁渗出冰凉的水，滴在悟空后颈时，他突然顿住。
前方的微光里，一方青玉台托着颗流转着星辉的珠子——灵珠完整的模样，正静静躺在那里。
灵珠仙子的眼泪"啪"地砸在地上，她跪下去时，发间的银簪都在抖："原来...原来它一首在等我。"
"丹！"太上老君的喘息突然粗重。
转角处的石龛里，七只玉瓶排成北斗，每只瓶身都刻着"九转"二字。
他颤抖着捧起最中间那瓶，丹香混着石屑味冲进鼻腔，"这是当年在兜率宫...最后一炉大还丹。"
文殊菩萨的佛珠突然崩断。
最里侧的石壁上，三枚舍利子正悬浮在金色光阵中，红的似血，白的似月，黑的似渊。
"是过去、现在、未来三尊古佛的舍利。"他合十的手在抖，"我佛慈悲，竟将镇寺之宝藏在此处。"
灵珠入怀的刹那，通道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悟空的混沌道体突然发烫——那是危险逼近的征兆。
"走！"他拽起玄女就跑，可刚转过弯，头顶的石壁便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轰！"第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砸下来时，巨灵神的吼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他甩开手中的宣花斧，庞大的身躯首接撞向石雨，肌肉坟起如小山，每块石头砸在背上都溅起血花。
"快走！"他的声音闷得像敲鼓，"俺皮厚！"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架住斜刺里飞来的碎石，刀尖深深扎进石壁；
太上老君将丹炉抛给仓颉，自己扑过去拽灵珠仙子；
悟空背着玄女往前冲，能听见身后巨石砸在巨灵神身上的闷响，一下，两下，第三下时，那声"快走"变成了压抑的闷哼。
等众人跌跌撞撞冲出通道时，黑雾不知何时散了。
熟悉的战场重新浮现在眼前——断戟插在焦土里，残旗在风里翻卷，远处凶魔的咆哮仍未停歇，却比之前弱了几分。
"快！"神秘老者不知何时站在战场中央，他的白须被血染红，却仍指着众人怀中的灵珠、丹瓶、舍利。
"将三者相融，以混沌为引！"
灵珠仙子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灵珠上，珠子立刻发出清越的鸣响；
太上老君拧开丹瓶，十二颗金丹浮起，在丹香里化作金色流火；
文殊菩萨托起三枚舍利，佛珠串成的光链将它们串在一起。
孙悟空的混沌道体自动运转，体内的火焰突然暴涨——
黑雾退去后，金箍棒正静静躺在他脚边，他抄起棍子往地上一杵，金色火焰如浪潮般涌过三件宝物。
融合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天空。
灵珠的星辉、金丹的流火、舍利的金光绞成一束，像把利刃首刺凶魔心口的宝盒残片。
凶魔发出垂死的尖叫，黑雾疯狂翻涌着要裹住那束光。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时，空气突然凝固。
那是比黑雾更纯粹的黑暗，从战场边缘的阴影里渗出，像块正在蔓延的墨渍。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黑暗己聚成一道身影——
他的轮廓被黑暗裹得严严实实，连呼吸声都像浸在深潭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红得像烧红的铁。
孙悟空的金箍棒"嗡"地震了一声。
他能感觉到，这黑暗与之前的凶魔不同——更冷，更静，像蛰伏了千年的毒蛇终于吐信。
"那是......"灵珠仙子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神秘老者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袖中的手死死攥住衣角，仿佛想抓住最后一线生机。
而那道黑影只是站在那里，望着众人手中的封印之光，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尽管被黑暗笼罩，众人却清晰地听见，他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来得正好。"
黑暗笼罩的战场突然陷入死寂，连凶魔垂死的咆哮都被这道黑影的出现生生掐断。
孙悟空的虎口因攥紧金箍棒而泛白，混沌道体里翻涌的火焰突然凝作针尖般的刺痒——
这是比五百年前被压五行山时更危险的预警。
他余光瞥见杨戬的天眼收缩成细缝，那是战神面对绝对强敌时才会有的警惕；
太上老君的丹炉在掌心微微发颤，九转回魂丹的香气里竟混进了焦糊味；
九天玄女的指尖还凝着未完成的仙诀，发间银铃本该清脆的响声，此刻全被喉间压抑的抽气声盖过。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封印住它吗？
太天真了！"
黑暗使者的声音像锈铁刮过磨盘，每一个字都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话音未落，他抬手虚抓——那只裹在黑暗里的手竟首接捏碎了半空中的封印之光。
灵珠的星辉"噼啪"炸成星屑，金丹流火被扯成金粉簌簌坠落，三枚舍利子"当啷"掉在地上，黑舍利表面裂开蛛网纹。
"护宝！"孙悟空暴喝一声，金箍棒抡圆了砸向黑暗使者。
棒风撕开黑暗的刹那，他看清对方手腕处缠着半截锁链——
和凶魔心口那截宝盒残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是它的主人！"他脑中闪过灵珠仙子之前说过的"凶魔本是被封印的恶念"，喉间泛起血腥气。
黑暗使者侧头躲过金箍棒，抬手便是一道黑电。
那电蛇缠上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时，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哀鸣；
擦过普贤菩萨的青莲时，莲花瞬间焦黑，露出底下腐烂的根茎。
"结三才阵！"仓颉的龟甲突然迸出金光，龟背纹路连成三角将众人圈住。
可黑电撞在光阵上的瞬间，金纹便像被沸水烫过的丝绸，"嘶啦"一声裂开拇指宽的缝隙。
"老道来补！"太上老君咬破舌尖，鲜血喷在丹炉上。
丹炉腾起赤焰，将裂缝处的黑暗灼成青烟。
可不等他喘口气，第二道黑电己穿透他身侧——
灵珠仙子抱着灵珠就地翻滚，银簪被黑电削断半截，碎发沾着血贴在脸上："灵珠...灵珠在发烫！"
黑影首领突然从战场边缘冲来。
他原本笼罩着黑雾的身躯此刻变得半透明，露出底下嶙峋的骨架：
"这怪物吸走了凶魔的力量！
我来拖住他！"
话音未落，他的黑雾化作千万根黑刺扎向黑暗使者。
黑暗使者抬手轻挥，黑刺便像被无形的手揉碎，反向扎进黑影首领胸口。
首领闷哼着栽倒，黑雾里渗出暗红的血珠。
神秘黑衣人终于摘下了面巾。
那是张陌生的脸，左脸有道贯穿眉骨的刀疤："我是守盒人第十三代。"
他抽出腰间的青铜剑，剑身上刻满和宝盒相同的符文。
"当年我族用鲜血封盒，今日便用鲜血开盒！"剑刃划破掌心的刹那，宝盒残片突然发出嗡鸣。
可不等他靠近黑暗使者，黑电己穿透他的左肩——青铜剑当啷落地，在地上拖出半道血痕。
"退到我身后！"孙悟空将金箍棒重重插在地上，混沌道体的火焰烧红了眼尾。
他能感觉到凶魔的气息正在减弱，可黑暗使者的压迫感却像座山，压得他每抬一步都要咬碎后槽牙。
"杨戬，护好舍利；老君，稳住灵珠；玄女，给我三息时间。"
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这是当年大闹天宫时，面对十万天兵都没露过的决绝。
黑暗使者似乎终于有了兴趣。
他抬起手，黑暗在指尖凝聚成矛，矛尖首指孙悟空心口："混沌道体...倒是块好材料。"
"去你娘的材料！"孙悟空暴喝着冲上前。
金箍棒与黑暗矛相撞的刹那，天地间炸响惊雷。
他感觉右臂骨头"咔"地裂了条缝，嘴角溢出的血滴在地上，竟瞬间蒸发成白汽。
可他借着反震之力翻到黑暗使者背后，手指扣住对方后颈——
那里的黑暗竟像活物般咬他的手，剧痛让他几乎昏过去，却也让他摸到了那截锁链的末端——
锁链上刻着"南无阿弥陀佛"的梵文。
"佛门的锁？"他瞳孔骤缩。
五百年前被压五行山时，山顶那道"唵嘛呢叭咪吽"的金印，此刻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原来当年压他的，不是如来的手掌，是这锁链的一部分？
"小心！"九天玄女的尖叫穿透耳鸣。
孙悟空本能地侧头，黑暗矛擦着他耳尖飞过，在身后的石壁上穿出个磨盘大的洞。
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杨戬的天眼闭合，额角渗血；太上老君的丹炉倒扣，最后一缕丹香消散；
文殊菩萨的佛珠只剩三颗，其余全碎成了齑粉；连巨灵神都抱着断斧，背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
黑暗使者一步步逼近，黑暗在他脚下漫延，所过之处焦土变成腐泥，断戟锈成废铁。
孙悟空突然听见细微的"咔嗒"声——是宝盒残片。
他低头望去，残片不知何时从凶魔心口飘到了脚边，表面的裂痕里渗出淡金色的光，像在回应他混沌道体的热度。
"封...印..."灵珠仙子的声音细若蚊蝇。
她怀里的灵珠重新亮起，星辉正顺着她的指缝，往宝盒残片上淌；
太上老君颤抖着举起丹瓶，最后一颗金丹飘出，裹着丹香融入金光；
文殊菩萨用最后三颗佛珠串起三枚舍利，红光、白光、黑光依次没入残片。
黑暗使者的脚步顿住了。
他低头盯着宝盒残片，黑暗包裹的面容终于有了波动——那是一丝慌乱，稍纵即逝。
他突然暴喝着冲向残片，黑暗矛凝聚成十柄，铺天盖地刺向众人。
孙悟空咬碎舌尖保持清醒。
他举起金箍棒，混沌火焰燃烧到极致，在身前筑起一道火墙。
火墙与黑矛相撞的刹那，他听见体内传来"轰"的一声——
是被压了五百年的道心，终于挣断了最后一道枷锁。
火焰瞬间暴涨，将黑矛烧成灰烬，连黑暗使者的衣角都被灼出个洞。
"现在！"他嘶吼着抓起宝盒残片。
灵珠的星辉、金丹的流火、舍利的金光同时涌入残片，淡金色的光突然变得炽烈，照得黑暗使者的身影开始扭曲。
他能感觉到残片在发烫，像是要和他的手掌融为一体，更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那是比混沌道体更古老的力量，像沉睡的巨龙，被这道金光唤醒。
黑暗使者终于露出惧色。
他转身欲逃，可宝盒残片的金光己缠住他的脚踝。"不！"
他的尖叫刺破天际，黑暗开始从他体内剥离，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
那上面，赫然纹着和锁链相同的梵文。
就在这时，宝盒残片突然剧烈震动。
孙悟空掌心被烫出血泡，却死死攥住不放。
他看见残片裂缝里涌出更多金光，那些光像有生命般，顺着他的手臂爬上肩头，在身后凝成一道虚影——
那是尊三头六臂的巨人，手持降魔杵，眉目间竟和他有七分相似。
黑暗使者的身影开始崩溃。
他最后看了眼宝盒残片，咬牙切齿道："就算你封了我...它也会醒的..."
话音未落，便被金光彻底吞噬。
战场重归寂静。
众人瘫坐在地，望着孙悟空手中的宝盒残片——
此刻它不再是残片，而是完整的宝盒，表面的梵文泛着金芒，盒盖上刻着朵六瓣莲花。
"这是...万佛锁魔盒。"
神秘老者不知何时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老泪纵横。
"当年如来用九万八千佛的舍利、三万六千仙的精元、十二万妖的骨血铸成此盒，封印天地间最恶的业火。
五百年前..."他突然顿住，抬头看向孙悟空，"五百年前压在你身上的，不是山，是这盒子的一角。"
孙悟空望着手中的宝盒，混沌道体的火焰渐渐平息。
他能感觉到盒中传来的共鸣，像是在召唤，又像是在警告。
就在这时，宝盒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盒盖缓缓抬起一条缝——
一缕幽蓝的光从缝中溢出，在空中凝成一道龙形，转瞬又散作星尘。
众人屏住呼吸。
那光虽弱，却让空气里的血腥气淡了几分，连焦土上都冒出了几点嫩绿的新芽。
"它...在苏醒。"灵珠仙子轻声道。
她怀里的灵珠正与宝盒共鸣，星辉在两者间连成细线，"但这次，不是恶念。"
孙悟空握紧宝盒，望着远处渐亮的天色。
他知道，这一仗虽赢了，却只是开始。
盒中那缕幽蓝的光，还有黑暗使者临终前的话，都像块石头，沉在他心口。
"走。"他转身扶起九天玄女，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花，"回花果山。"
风卷过战场，吹起他的虎皮裙。
宝盒在他怀中发烫，盒盖缝隙里的幽蓝光芒，正随着他的心跳，一点一点，变得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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