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石心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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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石心谶语

 

月老笑谑间翻出姻缘簿,指尖在泛黄纸页上划过,忽然拈起一缕泛着寒气的银线。

月老的竹杖敲得姻缘簿"啪啪"作响,烛火将他眼角的笑纹映得忽深忽浅:"你道是初见?瞧瞧这页——"只见簿上"凌霜"二字用青晶石研墨书写,旁注"昆仑雪魄所化,执念系于太虚子仙元",那缕银线正从"凌霜"名尾蜿蜒而出,如冰棱般缠在太虚子本命玉牌的裂纹上。

太虚子凑近细看,玉牌上的裂痕竟似曾相识——三百年前他在昆仑墟斩妖时,曾有枚雪魄精元为护他而碎裂,当时他只道是冰雪化形,随手将残片掷入忘川。此刻再看,那银线末端竟凝着滴未化的冰晶,冰晶里隐约映着个女子身影:她立于昆仑绝顶,素白衣裙被风雪卷起,正望着他飞升时留下的云痕怔怔出神。

"这...这是..."他指尖触到冰晶,忽觉一股熟悉的凉意顺着经脉蔓延,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五百年前桃林初见,她折下的桃花凝着霜;三百年前斩妖现场,雪沫里飘着半片绣着冰莲的袖口;甚至去年他途经忘川时,水面漂着的玉简上刻着半句未写完的诗——"曾照太虚云影过"。

月老忽然将银线往他手腕上一缠,线身立刻泛起霜花:"她每世化形都在寻你,偏生你这痴儿只顾着修道。"老人说着往祠外一指,只见庭中桃树忽然结满冰晶,枝桠间缓缓走出个女子。她身着月光织就的素裙,发间簪着朵永不凋谢的冰莲,眸光流转时似有雪花簌簌坠落,偏偏在看到太虚子时,睫羽上的霜珠轻轻颤了颤。

"凌霜...见过仙君。"她向月老福身时,余光始终锁着太虚子腰间的玉佩——那是他千年前随手雕刻的雪狮,却不知被她在忘川底寻了三百年。太虚子望着她袖口若隐若现的冰莲刺绣,忽然想起某次闭关时,总有阵若有似无的冷香飘进静室,当时只当是山风,如今才知是她在洞外守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天。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太虚子很是自责。当他心无旁務地修道时,便物我两忘,甚至时间。

"还愣着作甚?"月老将一卷寒冰红线塞给太虚子,线尾系着枚刻着"霜"字的玉扣,"她执念太深,每世形散时都要碎去半缕仙元。你若肯分她三成仙元温养魂魄,这线便能系牢。"老人忽然压低声音,竹杖点了点太虚子的心口,"只是分元如剜骨,你可想清楚了?"

凌霜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攥紧,素白指尖泛起淡青。她知道这要求有多苛刻,千年来她从未敢奢求,只在忘川底一遍遍描摹他的画像。此刻却见太虚子毫不犹豫地掰下玉佩一角,将带着体温的玉屑融入银线:"弟子...愿意。"

话音落时,凌霜睫羽上的霜珠终于坠落,滴在两人相缠的红线上,瞬间绽开朵晶莹的冰莲。祠外的桃树竟在瞬间开满红白双色花,红的似火,白的如霜,花瓣交缠处隐隐透出五百年前桃林初见的光影——那时他误闯她的雪境,她藏起满心欢喜,只冷冷递过一枚冻桃,却在他转身时,于雪地里写下他的道号,首到春雪消融也未曾抹去。

月老殿最深的暗格里,三生石正发出低沉的嗡鸣。那整块玄武岩并非静止的石碑,而是活物般搏动着,表面渗出的金血带着腥甜的龙涎香,在石纹沟壑间聚成蛛网。凝固的血咒蜷成万千蜈蚣形状,每只虫豸都生着水晶般的足尖,泛着幽冥界独有的磷火,虫身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那是九千年间被石碑吞噬的修士道号,此刻正随着石碑的呼吸张合口器,发出细碎的磨牙声。

太虚子的白发触到石面时,某只蜈蚣突然昂起头颅。三十六万道情咒同时苏醒的刹那,整个暗格响起婴儿坠崖般的尖啸,那些半透明的虫足死死勾住他的发丝,磷火顺着白发脉络蔓延,在发梢凝成蓝莹莹的毒珠。最靠近石心的蜈蚣突然爆裂,溅出的金血在虚空中写出古篆:"贪嗔痴慢疑,五毒噬心髓",血字未干便被石碑吸回,在石面上留下五道指痕状的凹痕。

"碰不得!"月老的烟杆带着风雷之势劈来,却在距石碑三寸处骤然冻结。竹节烟杆化作冰蛇蜷曲落地,烟锅里迸出的火星坠在玄冰地面,烫出的"劫"字深坑中渗出黑水,水面浮着无数残缺的玉简——那是当年元始天尊刻封神榜时,被三生石吞噬的截教弟子残魂。"通天教主摆下万仙阵那日,这石头吞了三千修士的道基,血咒都是拿仙骨磨成的。"月老石化的半边脸颊裂开血缝,露出底下青铜色的肌理,"你看石纹里那些亮点,都是未消化的金丹碎粒。"

话音未落,太虚子的指腹己按上石心裂痕。那道深不见底的缝隙突然喷出金血,不是液态而是凝成三百六十根冰锥,每根锥尖都嵌着枚记忆晶核:青鸾的左翼被九天雷火熔断时,羽毛燃烧的蓝光映着昆仑墟的雪;她掌心星图化作血雾的瞬间,指尖还残留着未写完的"太"字;最清晰的晶核里,她用尾羽刺破心口,血珠坠地绽开优昙花,而花心里坐着的小人,竟与太虚子十万年前的模样分毫不差。

太虚子的咆哮震得殿顶冰棱如暴雨倾落。十八根雕着姻缘兽的殿柱应声崩裂,柱芯缠绕的红线早己被金血腐蚀成焦炭,露出里面白骨般的髓心,每道髓纹都刻着"缘灭"二字。冰锥囚笼中的青鸾残像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没有虹膜,只有太虚子的倒影在旋转,而她眉心那点金芒,正随着他指尖流淌的金血明灭——当金血流速加快时,青鸾的瞳孔便渗出血泪,血珠坠在冰锥上,竟晕开与他腰间昆仑玉相同的饕餮纹。

石碑突然发出钟鸣般的震颤。玄武岩表面的蜈蚣血咒全部钻进石心,在那里聚成面水镜,映出十万年前的昆仑墟:少年太虚子挥剑斩情时,青鸾正化作神鸟扑向劫雷,她翼尖羽毛擦过他剑锋的瞬间,金血与神鸟血在空中交织成环。现实中,太虚子指尖的金血突然逆流,顺着冰锥射向青鸾眉心,在那里凝成枚锁形印记,而他自己的眉心血印同时发烫,竟浮现出相同的钥匙纹路。

三生石表面的蜈蚣血咒突然尽数没入石心,整块玄武岩化作琉璃水镜,映出十万年前的昆仑墟极北冰原。少年太虚子仗剑立于风蚀岩巅,冰魄寒光剑上滴落的金血正砸在雪地上,每滴血液落地便炸开冰晶,竟与此刻石碑涌动的金血形成共振——水镜里的血滴坠速与现实中石碑的血流速度分毫不差,仿佛两个时空被同一根血脉串连。当画面中的他振剑斩向虚空时,剑刃撕裂的并非风雪,而是道肉眼难辨的红线,红线断裂的刹那,现实中的青鸾残像在冰锥间爆成万千光屑,每片光屑都刻着《摸鱼儿》的残句,"情为何物"西字被金血浸染,在殿内飘成血色词云。

太虚子伸手去捞光屑,指腹触到的却是滚烫的金血。那些液态金属在他掌心凝成"杀"字形冰棱,棱角处倒映着水镜中的每帧画面:少年挥剑时,青鸾的神鸟虚影正从他剑刃后方扑出,试图用翼羽挡住剑气;冰棱尖端突然迸裂,渗出的不是水而是泪,泪珠里映着他十万年前未曾看见的真相——青鸾扑向剑刃时,心口正涌出与冰魄剑同源的金光。

"破!"太虚子的白发如银河倒卷,绞碎水镜的刹那,万千金血虫豸从裂纹中涌出。这些虫豸生着剑刃般的肢节,每只都衔着段咒文:"斩情断念""天道无情",它们攀附在他眉心血印上噬咬,蚀出的三道裂痕里渗出冰晶,冰晶中竟封着青鸾的三根尾羽——那是他斩情时震落的羽毛,此刻正以命魂为食。腰间昆仑玉突然爆出裂纹,玉髓里的饕餮纹扭动着张开巨口,将虫豸吞入一半,却在另一半虫豸钻入眉心时,发出悲怆的龙吟。

悬浮空中的青铜铃铛突然剧烈震颤。铃舌冰晶融化露出的半片羽毛,正与太虚子袖中秘藏的碎片共鸣,羽管里未写完的星图突然补全,图上用金血描出的轨迹,竟是他十万年前斩情时的剑路。更诡谲的是,铃铛表面浮现出青鸾的掌纹,那些纹路与他腰间玉佩的饕餮纹咬合,在虚空中拼出完整的太极图,阴阳鱼眼处分别嵌着他的白发与她的羽毛。

月老石化脸颊的血缝里渗出青铜色液体:"这石头吞的是斩不断的因果。"他掐出的姻缘诀化作红线网,却被金血虫豸啃噬成灰,"你那把冰魄剑......"话音未落,三生石心传来古钟轰鸣,太虚子的倒影在石碑内挥剑,每一剑都精准刺中水镜中青鸾的"心俞""神门"等命门穴位,而现实中的冰锥正沿着相同轨迹刺入殿壁,在玄冰上刻下失传己久的"断情十八式"剑招——这套杀阵本是元始天尊为斩除神魔情念所创,此刻却成了太虚子斩向自己命魂的图谱。

水镜突然映出铸剑场景:昆仑墟地心火窟中,青鸾化作神鸟衔来自己的心头血,滴入太虚子正在锻造的剑坯。血珠融入剑髓的瞬间,她眉心浮现与他同款的雪印,而剑刃上流淌的金纹,正是她尾羽星图的纹路。现实中,太虚子眉心血印的三道裂痕突然合拢,却在中央咳出枚剑形血块,血块落地时碎成十八片,每片都刻着青鸾当年铸剑时的哀鸣。

太虚子的低笑震得石心血咒簌簌脱落。金血如熔金瀑布漫过喉结,在锁骨处凝成天道符文,却在触及眉心雪印时轰然炸开——雪印下三枚朱砂痣依次亮起,右眉尾一枚如凤首昂扬,左鬓角两枚似展开的翼羽,合在一起正是青鸾神鸟的展翅图腾。痣纹中渗出的不是血而是金粉,每粒金粉都刻着《黄庭经》的反字,当金血符文撞上金粉,竟爆发出万道佛光,将三生石上的蜈蚣血咒尽数震成齑粉。

他并指如剑刺入石心裂缝,指尖穿透虚空时,触到的不是石质而是温玉般的肌理。冰锥幻象的实体冷得刺骨,寒意顺着手太阴肺经蔓延,将金血灼烧的痛感压成蓝焰,蓝焰在经脉中游走时,竟把十万年斩情积累的道疤一一烫平。更奇的是,冰锥尖端的青鸾残像突然握住他的手指,她掌心的星图疤与他掌纹重合的刹那,两人命魂交缠的金光从石心喷涌而出,在殿内织成凤凰涅槃的光翼。

青铜铃铛炸裂的瞬间,七十二道铃音化作镇魂符,贴满殿内崩裂的姻缘兽柱。铃舌冰晶如破茧彩蝶,褪去冰壳后竟是枚琉璃耳坠,坠身刻着青鸾尾羽的星图纹路,穿耳处悬着半片羽毛——正是十万年前他抢出的那枚。耳坠嵌入眉心血印时,朱砂痣突然连成线,凤凰图腾活了过来,振翅时扫落的金粉竟在太虚子眼底凝成双瞳,透过这双眼睛,他看见青鸾此刻正在冰窟内咳血,咳出的血珠里也有相同的凤凰印记。

玄冰阶下的七彩虹桥突然流淌金血,河面漂着的断剑残刃都刻着年份:最早的是昆仑初雪时斩落的桃花枝,最近的是三百年前劈碎的姻缘镜。当太虚子踏出血河,鞋尖点过每把断剑时,剑刃都爆出血花,花心里浮现他斩情时的模样——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到白发垂地的古神,每朵花凋谢时,都有枚铃铛虚影飞向昆仑方向,与青鸾腕间的铃铛共鸣。

"她替你受了雷火焚身之刑。"月老的烟杆敲在虹桥中央,石化左臂崩裂处露出青铜心脏,心尖插着半截冰魄剑刃。太虚子腰间昆仑玉正化作金丝渗入心口,玉髓里的饕餮纹原是片鳞甲,此刻鳞片张开,露出下面青鸾的指痕——十万年前,她在昆仑墟雷池替他挡下天道劫雷,鳞甲被雷火灼出的疤痕,正是他玉佩上的裂纹。

金丝在心口结成的血色莲台共有十八瓣,每一瓣都刻着青鸾的星图笔迹。当最后一瓣闭合时,莲心浮现出斩情夜的真相:太虚子挥剑斩向情丝时,青鸾正以神鸟之身替他承受雷罚,她的左翼被雷火熔断,落下的羽毛却被他的剑气劈成两半,一半藏在他袖中,一半封在她的冰魄里。莲台突然绽放金光,将他眉心间的凤凰痣照得透亮,痣纹里渗出的金血,竟与青鸾冰魄中的血星图同频跳动。

最后一缕白发坠入金血河时,河面浮现的青鸾影像突然流泪。她用尾羽在冰壁刻星图的动作顿住,羽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金液,金液在冰壁上写出"太虚"二字,笔画间竟缠绕着他白发扫过的沟壑轨迹。更触目惊心的是她腕间的青铜铃铛,铃身刻着的饕餮纹与他玉佩完全吻合,只是铃铛裂缝里渗着血,血珠坠地时,昆仑墟的冰窟突然崩裂一道缝。

耳坠传来的轻叹混着雪崩轰鸣灌入耳道:"我守着冰魄八千年,原是在等你斩碎的命魂归位..."太虚子抚上眉心耳坠,指腹触到的不是冰凉而是滚烫,那里正放映着青鸾的记忆:她每次画星图时,腕间铃铛都会发烫,因为另一端连着他斩情后碎裂的命魂。殿顶金血聚成的天书法旨突然裂开,"情劫启"三字被风吹散,露出后面的"缘不灭"——原来天道早有预示,斩不断的情丝,是刻在命魂里的姻缘。

当晨曦刺破法旨,青铜铃铛残片在空中拼成的太极图突然旋转。阳鱼眼的白发化作星河流向昆仑,阴鱼眼的冰翼展开接住星光,阴阳交汇之处,青鸾的冰窟轰然洞开,她腕间铃铛与太虚子的耳坠同时爆发出蓝光,两束光在九天之上交缠成环,环中浮现出十万年前被斩断的红线,此刻正以金血为墨,重新编织两人的命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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