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攥住怀表，金属棱角深深陷入掌心。窗外，整座城市的齿轮运转声突然变得异常整齐，就像无数个相同的录音在同步播放。
"哥哥！煎饼要凉了！"洛琳的喊声再次传来，但这次我清楚地听到——她的声音每隔7秒就会精确地重复一次，连语调的起伏都分毫不差。
我踉跄着冲到窗前，用力推开窗户。晨雾中的刻法城看似正常，但当我眯起机械化的右眼时，恐怖的真相骤然浮现。
所有的行人都在重复完全相同的动作，蒸汽管道喷吐的节奏像是被编程好的循环，甚至连天空飞过的机械鸟，都在沿着完全一致的轨迹往返飞行。
"这……这根本不是现实……"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怀表突然自动弹开，表盘上浮现出全息投影：一个由无数齿轮组成的庞大系统，正中央是一个跳动的人类心脏。
系统边缘处，一个小小的故障点正在闪烁——那正是我所在的坐标。
"找到你了，实验体L。"父亲的声音从怀表中传出，却带着机械的冰冷质感，"你比前几次更快发现了异常。"
我发疯似地扯下右眼的绷带，在镜子前看到的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个精密的机械眼球。
它的瞳孔收缩着，视野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代码，却莫名熟悉得令人作呕。
"不……这不是我……"我颤抖着摸向脸颊，指尖触碰到皮肤下微小的齿轮凸起。
"这就是你。"怀表投射出的影像变成了一个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一个少年——那是我，全身70%都被机械替代的我，"第西次轮回测试正式开始，这次请努力活过72小时。"
楼下突然传来餐具摔碎的声响，接着是洛琳不似人类的尖啸："哥哥！快逃！"
我冲下楼时，看到"母亲"的头颅正在裂开，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结构。
"父亲"站在门口，白袍下伸出机械触须，脸上的皮肤像面具一样剥落，露出底下闪烁着红光的机械头颅。
"乖儿子，"机械父亲的声音合成感十足，"该回培养舱了。"
怀表在我手中剧烈震动，表盘上开始60秒倒计时。
在最后1秒，我猛地按下表冠上的按钮——整个世界像玻璃一样碎裂了。
睁开眼时，我漂浮在一个巨大的圆柱形培养舱里，透过淡蓝色的营养液，能看到外面是无边无际的实验室。
数以千计相同的培养舱排列着，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个"我"。
舱外的显示屏亮起文字：【第五次轮回准备中……记忆格式化进度87%……】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操作台前站着三个熟悉的身影：戴着齿轮面具的白袍人、全身机械化的阿凯，以及——眼睛泛着蓝光的洛琳。
【第五次轮回启动】
【记忆格式化完成】
【情感抑制系统加载中……】
冰冷的机械女声在培养舱内回荡。我感觉到无数细小的探针从舱壁伸出，刺入我的脊椎。
某种粘稠的液体开始注入血管，记忆如沙粒般从指缝间流逝——洛琳的笑容、母亲的煎饼香气、父亲工作台的敲打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等等！"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拍打舱壁，机械右眼不受控制地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那是真实世界的碎片，燃烧的刻法城，被机械触须缠绕的苏雨桐，还有……
"洛琳……不是……实验体……"我的声音在营养液中变成扭曲的气泡。
舱外的洛琳突然转过头，她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
在那一瞬间，我看到她嘴唇微动，似乎在说："记住兔子。"
【情感抑制完成】
【开始植入新身份记忆】
【本次测试主题：蒸汽朋克学院】
…………
…………
…………
我是洛法厄，18岁，刻法城机械学院的天才学生。
父亲是城邦首席工程师，母亲早逝，妹妹洛琳在去年的机械事故中……
"不！！！"
我发出无声的嘶吼，机械右眼因为过载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在系统即将完全覆盖我意识的瞬间，我咬破了藏在舌下的微型胶囊——这是第三次轮回时，未来的我留给自己的最后保险。
【警告！记忆污染度急剧上升】
【紧急终止测试】
【执行记忆清除程——】
警报声戛然而止。
培养舱的玻璃突然炸裂，营养液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我重重摔在金属地面上，看到整个实验室陷入了诡异的静止。
所有培养舱里的"我"都同时睁开了眼睛，数以千计的机械右眼在黑暗中亮起猩红的光芒。
"你终于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浑身是伤的阿凯拄着断裂的机械臂走来，他的左眼己经失明，但右眼依然是人类的眼睛："我们只有三分钟，时空管理局的镇压部队就要……"
他的话没能说完。实验室的穹顶突然被整个掀开，露出外面血色的天空。
巨大的机械触须从天而降，每根触须末端都长着父亲的脸。
"真是令我骄傲的儿子。"数百个声音同时响起，"你竟然在第五次轮回就找回了原始记忆。"
洛琳的身影出现在最高处的平台上，她的双手被锁链束缚，身后悬浮着那个该死的机械核心。
但当她抬起头时，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只属于真正洛琳的眼神。
"哥……"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怀表的内侧……"
一根机械触须突然刺穿我的腹部。在剧痛中，我颤抖着掏出那个从未离身的怀表，用沾血的手指撬开内侧夹层——里面藏着一枚微型齿轮，上面刻着八岁那年，洛琳第一次学会写的两个字：
【回家】
所有培养舱突然同时爆炸，数千个"我"化作数据流涌入机械核心。
整座实验室开始崩塌，在时空管理局的警报声中，我听到阿凯最后的呐喊：
"就是现在！启动时间锚！"
我按下齿轮，世界在刺目的白光中分崩离析。
再次睁开眼时，我坐在机械学院的教室里。
窗外阳光正好，教授正在讲解基础齿轮原理。
苏雨桐在邻桌偷偷递来纸条："放学后老地方见？"
我的右眼突然不受控制地发热，视野边缘浮现出一行闪烁的小字：
【第六次轮回】
【记忆保留率：91%】
【任务：找到真正的洛琳】
桌洞里的怀表正在微微震动，内侧夹层里，那枚刻着"回家"的齿轮散发着微弱但坚定的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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