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宅一片喜气洋洋的时候。
一个叫做卢俊的巡检官找上了门。
来人身材魁梧,面容带着行伍之人的刚毅。
自称是顾远舟的旧识。
他对着迎出来的沈知意,抱拳深深一揖:“嫂夫人安好。在下卢俊,昔日曾与远舟兄同在禁卫军中效力。此物,”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麂皮囊袋,双手奉上。
“是远舟兄那日在城门诀别时,托付于我,定要转交到您手上的。
顾府……唉,早己散了,人走茶凉。
我悄悄寻访多日,几经周折,才终于探得您落脚在此处。
贸然登门,还请嫂夫人勿怪。”
“有劳卢兄弟费心奔波,多谢了!”
沈知意接过那冰凉的皮囊,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
世事之变,当真令人措手不及。
卢俊送了东西,也不多言,告了声罪便匆匆离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宁静的街巷里。
沈知意回到内室。
屏退了旁人,这才缓缓解开那迟来的麂皮囊袋。
袋口一开,霎时间,内里流光溢彩——竟是半袋未经雕琢、却天然璀璨的上等宝石。
颗颗晶莹剔透,在光线映照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
底下,还压着厚厚一叠各色票号的银票,数额竟是不菲。
足足抵得上她为了顾家上下打点牢狱的花去的那些。
“造化弄人……”
她指尖抚过冰冷的宝石边缘,低低叹息。
这沉甸甸的财帛,想必是顾远舟在西北榷场任职时, 捞来的“油水”。
若按行程推算,此刻的他,怕是早己在千里之外的大同苦寒之地。
做着那挖煤的苦役了罢。
一念及此,心中百味杂陈。
亦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他去了大同,丢下她一个,一封和离书。
让她独自面对这些磋磨。
一点怨怼也被这连日来的琐事磨淡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些纷乱的情绪压下。
找来一个结实的箱笼,将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石仔细收好、锁紧。
又把那一叠银票取出。
一张张清点。
将数目详实地记在小本子上。
这些,若腹中孩儿是个女儿,便权当是替她早早存下的嫁妆了。
至于眼前的银钱,倒不妨先挪些应急。
她自己的攒下的体己,。
打点时用去了许多。
又给了三福许多。
早己所剩无几。
如今要再嫁,总不能带着那些陈旧、“二手”物件入谢府的门。
该置办的体面,不能少。
否则,不然叫谢临渊看了,那心眼多得跟蜂窝煤似的,又该多想了。
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曲折心思来。
她虽然没有了新嫁娘的羞怯和喜悦。
但是对于谢临渊此人,她内心是无比是感激的。
至少因为他的庇护,她又重新获得了清静而自由的生活。
不必不必再日夜悬心,害怕会嫁给变态老鳏夫。
受尽非人的折磨,成为后院的花肥。
主意己定,她便将一部分银票取出,交予宁姑姑去操办。
宁姑姑接过那厚厚一沓银票, 十分惊讶。
“娘子!这……这许多银钱,您是从何得来?”
数额之巨,远超她想象。
铺子和书斋来钱可没有这样快。
沈知意神色平静,并未隐瞒:“唔,是顾远舟回城时托了人,今日才送来的。我们且先用着,日后……再设法归还便是。”
宁姑姑闻言,立刻将满腹的疑问咽了回去。
对于那位从未露过面、却让娘子吃尽苦头的前任姑爷,她心中实在难有好感。
一天未曾尽过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便罢了。
还累得身怀六甲的娘子为他奔走刑部大牢,西处求告。
忧思成疾至病倒。
几乎散尽了所有家当。
那些体己,她可是亲眼看着娘子如何日日不辞辛劳往庄子上跑。
时常翻书,写写画画到深夜。
花了诸多的心思做得来的。
如今娘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这迟来的钱财,也弥补不了分毫。
她只心疼自家娘子。
期间,沈大小姐倒是又来过两次。
说有事找嫡姐。
宁姑姑皆以“主母身体抱恙,不便见客”为由,毫不客气地挡了回去。
她还记得前些日子顾府落难,那沈小姐趾高气昂,落井下石的样子。
如今他们好不容易才过了两天清净日子。
便是拒了,又如何?
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的沈大小姐,早己没了当初在沈家时的嚣张气焰。
手中捏着当初从沈知意这里“接收”的房契田契。
却再也送不回去,成了烫手山芋。
回到李家,夫君李举人听闻,虽未当面给她难堪。
却一连三日都未曾归家。
这无声的冷落,更叫她憋闷气恼不己!
“哼!贱人!贱婢!……”
而这满腔无处发泄的恨意,便又理所当然地、全部算在了沈知意的头上。
沈大小姐只得摔了几个盘子两只茶盏才暂时卸了心头之恨。
正当宁姑姑拿着银票准备去置办嫁妆时。
金陵通判府沈家,竟派了管事和管事嬷嬷,押送着整整两大船丰厚数倍的嫁妆,浩浩荡荡地送到了沈宅!
这下,那银钱便立刻剩下啦!
果然否极泰来。
望着那几乎堆满库房的描金箱笼、绫罗绸缎、古玩字画、头面首饰……
沈知意惊愕之余,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沈家竟如此豪富?”
她喃喃自语,难以置信。
一个地方通判,纵使有些油水, 竟能豪奢至此?
她自己名下也有些产业,深知赚钱不易。
平日里素来节俭,连像样的头面首饰都舍不得多置办几副。
疑惑之下,她将此事告知了谢临渊。
谢临渊听罢,只从鼻间轻轻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便向她温言解释起来。
“这有什么难的。
你是靠些嫁妆度日。
但那沈通判只需放出风声。
言明要将女儿嫁入我谢氏门庭,自会有无数‘有心人’上赶着替他凑齐这份‘体面’。
江南富庶之地,这等攀附钻营之事,算不得稀奇。”
他耐心解释,点透了其中关窍。
“原来如此!”
沈知意恍然大悟。
由衷赞道,“果然还是你见多识广,世事洞明。”
这称赞,让谢临渊心头掠过一丝暗爽。
他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
“日后若再有不明之事,尽管来问我便是。”
沈知意望着他清隽的侧影,心中不禁起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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