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侧头一瞥大步走前几步,嘴里吐出一句“一介大丈夫,怎轻易掉眼泪”的话语后,带着不太满意的表情看向眼前这位抹泪的年轻手下。
小兵把视线投向一旁的姑娘家,随即道出了自己与姑娘的对话。
原来,他的腿脚因一次重伤影响了走路,将军不忍遣散兄弟,让他留在伙房做个伙夫,但平日来往之人中许多人都嘲笑他。
说他一个瘸腿之人还妄想上战场,兰儿姑娘听后对他一番温柔宽慰,说他既然当上了兵,无论官阶大小,无论职务如何,都是铁汉子,都值得令人钦佩与尊重。
听完此番话语,张将军对着眼前人不停眨眼睛,扭头看了眼姑娘。
说来奇怪,眼前这位看似普通的寻常女子,此时在他的眼中,竟散发着白色光辉。
大丈夫快步来到姑娘身边,恭敬行了礼:“多谢兰儿姑娘医治他们,他们都是我的兄弟,张夜不甚感激!”
将军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家脸上却微微一笑。
“既然将军来了,那我便可功成身退啦。”
女子说罢,拎着药箱大步迈出了门槛。
“兰儿姑娘,这药箱有些重,我帮您拎吧?”
姑娘朝一年轻人笑着摇摇头:“不用,我拎的动。”
屋内的士兵,探头探脑地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蓝色背影,眼中满是感激与激情。
张夜两眼汪汪,脑中竟闪出对方刚才那句,带点俏皮语气的告别语。
姑娘带着满脸笑意回了御药房,可众人却接连露出不悦表情,纷纷催她干活。
医术高、医品好,加上人美心善,兰儿的好口碑在宫中很快便传开了。
被她医治过的丫鬟、太监与小兵们对她无一不是高度评价,每次碰到都与之热络打招呼还偷偷送来谢礼。
不过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眼见这位乡野女子都快骑到自己头上来了,太医们纷纷呈上奏疏,说娘娘的身体日益康复,希望陛下,能将其赶出宫外。
此刻,陛下手拿奏淑坐在桌旁,将视线看向了淑妃:“你看这份奏书,该如何处理啊?”
“陛下忘了,后宫不得干政。”
“让你说便说,她可是你的人。”
淑妃瞅了眼陛下手中的奏疏,叹着气,起了身:“臣妾早与她说过,在宫中生活,务必低调谨慎。”走到陛下身边,替他按起了肩颈,“陛下,您真要把她赶出宫外去?”
“爱妃不想?”
陛下闭眼享受,淡淡说道。
“陛下也知这后宫的复杂,平日里,臣妾也没有什么可以说说真心话的知心姐妹。”
“朕记得,你说过与这位兰儿姑娘一见如故,甚是喜欢。”
“嗯,臣妾倒还真想把她留下,只是,她没在宫中待过,性格又有些飘忽,臣妾有些担心。”
陛下缓缓睁开了眼,笑着道:“你当初进宫之际,也是这般不懂规矩,如今,不是挺好的?”
淑妃笑笑转起了眼珠:“臣妾,那是因为有陛下的宠护,兰儿没有靠山,这般性格,臣妾只怕她哪天不小心,性命不保呐。”
“哦?你不就是她最大的靠山吗?”
陛下牵起淑妃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坐下。
淑妃笑着坐了下来,凑近了身子,小心探问道:“陛下,可有什么顾虑?”
“进宫不过短短数日,就能让那么多人对她心生赞赏,这姑娘,不简单呐。”
“陛下怕是多虑了,兰儿若心思不纯,怎会首言不讳啊。您难道忘了,上次我们赏赐黄金给她的时候,说拒绝赏赐乃是违抗君命,可她依旧严词拒绝了。”
陛下将奏折放到桌上,缓缓端起了茶杯:“就因为她首言不讳……”
淑妃看了看他,思索了起来:“陛下,不如我们给她找个名门望族嫁了,这样一来,她的身份便不会再被人拿来大做文章。”
陛下看向满眼期盼的爱妃,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
“娘娘,”兰儿快步来到殿内,撇头一看愣了一下,赶紧行了礼,“陛下。”
陛下看了她一眼。
“何事这么着急?”
“做药包的药材有几味不太够了,我想出宫买一些,还请陛下与娘娘准许。”
淑妃大眼一瞪,火速看向了陛下:“陛下,这药可不能断啊,赶紧让兰儿去吧。”
陛下嘴角一弯,沉眸呷了一口茶,道:“准了!去找高公公拿通行令。”
“是。”
兰儿行礼告退之际偷瞄了一眼,见两位恩爱之人依旧谈笑风生,表情似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多谢高公公,那兰儿这就告退了。”
“兰儿姑娘且慢,陛下找你有事。”
兰儿心中一紧,手中令牌一个反转,探问道:“请问高公公,陛下找我,所为何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
“是。”
“这边。”
高公公一个摆手,姑娘默默跟其身后,心中一阵打鼓。
身前人一个顿足,心绪不宁的姑娘差点撞到,赶紧后退了大半步。
“陛下在批阅奏折,你进去后,等待陛下召唤,勿要先开口说话。”
“是。”
兰儿揣着双手进了玄龙殿,见陛忙碌批阅,只得站在原地耐心等待。
虽是天下之主,可这位年轻的帝王却歪坐在榻,对着眼下奏折摸着下巴撅着嘴角,颇有些少年风气。
对方毫无反应,兰儿闪闪眸子,低语道:“陛下找我何事?”
陛下一个抬头,大吃一惊:“哦,来啦?”
兰儿轻点一头。
“你出宫,是为了买药?”
“是的。”
姑娘家虽语气淡定,心中却是一阵打鼓,紧了紧双手。
陛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批起了奏折,语气淡淡地说道:“你最好可以打消她们的念头,不然……”
兰儿猛地抬起了头,眼中带着满满诧异:“兰儿不知陛下是何意思?”
陛下笑笑,在奏折上圈出了几个红圈:“你出宫,不就是为了去找,淑妃的表姐?”
“陛下早己知道此事?”
淳帝停下手中的笔,视线看向了她:“天下之事,还有朕不知道的?”
兰儿火速低下了头。
“哼,你倒是首接承认了此事,也不怕牵累淑妃?”
“陛下若真怪罪淑妃娘娘,不会让高公公来找我。”
“你倒是会看眼色,去吧,把事情务必处理干净了。”
“是。”
兰儿心中感叹宫中危机重重,须得再万分小心,匆匆行礼退出了大殿。
“高湛!
“陛下,”高公公踩着小碎步进了殿,“陛下有何吩咐?”
“将这些批阅好的奏章,送去司安监。”
“是,陛下。”看了眼陛下,抱起了榻边的几十本奏章,“陛下,淑妃娘娘一事,交给那民间女子去办,会不会有问题?”
陛下对着眼下纸张思索了几秒,再度拿起了笔:“朕就是想看看,她会如何处理此事。”
高湛偷瞄一眼陛下,眨眨眸子,抱着奏章退出了殿。
女子手持出宫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出宫后一路快走,穿过了十几条街道,最后停在了一间小院前。
看了看西周,她六敲木门,开了口:“有人吗?”
木门很快被打开,出来了一位男子,男子的表情十分严肃,语气也不好:“来者何人?干什么?”
“金风玉露一相逢。”
男子嘴唇微张,而后双目一瞪:“便胜却人间无数,姑娘,两情若是长久时?”
姑娘背过手,头一昂:“又岂在朝朝暮暮。”
“姑娘,是报信之人?”
“正是。”
那人探出脑袋,看了看西周,开口道:“进来吧。”
一番对话,兰儿带着满脸不悦看向桌上女子,开口道:“你我素不相识,不信我很正常,可你难道还不信你的表妹?”
“她定是有把柄在皇帝手上!“多谢姑娘带来的消息,但我们不会放弃计划。
兰儿面露难色,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么几号人就妄想把贵妃带出宫,简首愚蠢至极……此事万一暴露不仅会害了淑妃,连我的计划也会遭到破坏……”
姑娘脑中再度浮现出天子的警告之语 ,紧紧皱起了眉:“她在宫中没有敌人,天子对她又万分宠护,你为何非要带她走?”
“你不会明白的,”女子将手中茶杯重重掷到桌上,“此事我等己经决定,姑娘请回吧!”
兰儿甩袖离去,刚出门,便见一男子拎着两大盒东西徐徐而来,开口道:“小兄弟是……”
“哦,小的是珍食客栈的,是来送饭的。”
兰儿对着饭盒眨了眨眼,从袖中掏出一细小银针,在霎那间刺向了对方的手臂。
“哎呦!”
小二身体一个歪扭,兰儿即刻扶住了他:“小心点,没事吧?”
“刚才不知怎的,身子一阵刺痛,没事没事。”
兰儿将微微开合的盖子盖了回去,笑着道:“没事就好,赶紧送饭去吧。”
“好咧好咧。”
小二匆忙进了屋。
兰儿狠狠咬起了唇,回头望了眼院内,眼神变得异常坚决,喃喃自语道:“不要怪我,我己经劝过你们了……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要做的事! ”
或是对无辜之人下了手心中不忍,或是不知如何面对故友,姑娘漫无目的走着,最后停在一处空旷地,对着红艳艳的湖面,露出了满脸愁容。
“事情是否顺利?”
看过手中纸条,兰儿将纸撕得只留下一个“是”字,放回了鸽腿处的木筒之中。
“扑哧扑哧!”
灰鸽瞬间冲向高空,姑娘随即转了身。
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兰儿竖起耳朵看向前方,突然眉头一皱:“你们是什么人?”
几名蒙面壮汉快步而来,举剑大喊:“取你命的人!”
兰儿手放腰间突然停下手上动作,转而从袖中,洒出了一片药粉。
几名蒙面壮汉霎那全身僵硬, 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姑娘绕着几人,上下打量着走了一圈:“你们是宫里的人?”
几人身子无法动弹,只是不停转动眼珠子,画面甚是好笑。
兰儿随手扯开一人面罩,点了他脖上的一处穴道:“宫里的侍卫?”
“不是!”
兰儿看了眼对方手上的武器,抿嘴一笑:“你手中的刀己然出卖了你,说吧,谁派你来的?”
那人把眼珠子朝天瞪得大大的,大声说道:“宁死不说!”
兰儿勾嘴一笑,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笑着道:“想死还不容易。”
姑娘一个甩手,几人很快嗅到空中袭来一阵香甜之味,可几秒后,全身像被数百万只小鸟啄个不停地般痛苦难耐,动又不能动,终于败下阵来。
“是娇妃娘娘,她说你留不得,要我们除掉你!”
“娇妃,竟然是她?”
兰儿摸着下巴转起了眼珠,想起昨日在她派人给淑妃送来的一个专门舒缓头痛的香薰中发现了一味香料。
香料虽无毒,但若淑妃饮用汤药时点燃香薰一并使用,混合而出的几种味道反而会诱发一系列病症。
“我可以放你们一马,但你们要帮我一个小忙。”
“哼,没有完成任务,回去也是一死,还不如死在这!”
“没错!回去还得挨一番严刑,不知要受多少罪,姑娘不如给我们个痛快!”
“我自有办法保住你们的性命,”姑娘抱起手臂,露出一脸天真,“怎么样,要不要与我合作?”
几人转起眼珠,陷入无限思考。
夕阳西下,民间女子拎着大包小包,不急不躁地进了宫门。
一位士兵撇头看去,大惊失色:“兰儿姑娘,你的胳膊怎么了?”
兰儿露出满脸威委屈:“回宫路上遇到了一群刺客……”
“刺客?谁那么大胆,敢对宫中之人下手!”
见几位士兵纷纷上前关心,兰儿一边感谢,一边安慰。
翡翠殿中,娇妃与身旁宫女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
“不知如何了?”
“娘娘放心,那丫头一人出宫又不会武功,定回不来了。”
“不好了娘娘,不好了……娘娘,”宫女匆匆跑来,用手指向了外面,“那丫头,那丫头回来了……”
“居然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派出去的虽不是大内高手也是武力高强之人,她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回来……”
“倒是受了点伤,不过只是轻伤。”
“哎呀,我就说这事不行吧……现在怎么办,陛下要是知道是我们的主意,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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