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念故人

快入冬的北风卷着细雨扑打养心殿的窗棂，窗纸上的烛影将永琪与皇帝的轮廓拉得忽长忽短。铜炉里的龙涎香燃了又添，青烟袅袅缠绕着悬在梁上的《正大光明》匾额，父子二人的对话声时高时低，惊得檐下守夜的小太监几次踮脚张望。当晨雾漫过宫墙时，值夜的侍卫看见才永琪步出殿门。

之后的两日永琪把自己关在永和宫不出来，班杰明和晴儿轮流去劝都没用。首到尔康下值后去看他，他才对尔康说了句“抱歉”。不过尔康感觉这话与其说是对自己说的，倒更像是在对尔泰道歉。

三日后，漱芳斋的铜环被叩出清脆声响。永琪捧着新得的西洋万花筒，哈着白气等了半柱香，门内只传来明月冷淡的“格格歇下了”。

他望着朱门上斑驳的铜绿，将怀里暖着的糖炒栗子放在石阶上，在门扉缝隙里塞了张画着歪头小鹿的纸条。次日清晨，小燕子推窗时，看见檐角系着串用红绳串起的琉璃铃铛，在晨光里叮当作响。

此后日日如此。永琪或是提着江南进贡的蜜饯，或是揣着市井淘来的泥哨，甚至把御花园偷折的腊梅枝都插在漱芳斋门口的瓷瓶里。有次他刚将精巧的竹蜻蜓放在门槛上，转身便撞见尔泰从檐廊走来。两人在回廊狭路相逢，永琪腰间的玉佩与尔泰的香囊几乎擦着彼此掠过，凝滞的空气里浮动着剑拔弩张的寒意。

当永琪第五次被拒之门外时，他倚着宫墙将糖人掰成两半，糖丝在暮色里拉出晶莹的弧线。远处传来侍卫巡逻的声音，他忽然轻笑出声，把半块糖人塞进嘴里。甜腻的滋味漫开时，他对着紧闭的雕花窗轻声道：“小燕子，这次换我当追着太阳跑的笨鸟了。”

尔泰倒是与永琪大不相同，每日下值之后，都会来漱芳斋陪着小燕子用晚膳，紫薇最近往宫内跑的勤了，有时候就是紫薇、尔康、小燕子、尔泰西个人一起用膳。

暮色漫进漱芳斋时，紫檀木桌上己摆满了翡翠豆腐、荷叶粉蒸肉。尔泰将刚温好的桂花酿倒入白瓷盏，看小燕子鼓着腮帮子往嘴里塞糖醋小排，酱汁沾在唇角也浑然不觉。窗外寒风呼啸，屋内却因炭盆与欢笑声暖融融的，尔康正给紫薇布菜，烛火映得她脸上泛起红晕。

“说起来，”小燕子突然放下筷子，眼睛亮晶晶的，“咱们回京都快十日了，还没见过萧剑和柳青柳红呢！”她用袖子胡乱抹了把嘴，瓷勺敲着碗沿发出清脆声响，“也不知道他们把会宾楼打理得怎么样，说不定又添了新菜！”

紫薇轻轻放下汤碗，眉间浮起一丝忧虑：“不知道令妃娘娘会不会答应啊，毕竟你才回宫......”话音未落，小燕子己经跳起来，发间的红绸带跟着晃动：“怕什么！明日天一亮我就去求令妃娘娘！她最疼我了，肯定会答应的！”说着叉起一块红烧肉，冲众人晃了晃，“你们明天在宫外就做好迎接我的准备吧。”

“对了，还要把晴儿也带着。”

尔泰望着她飞扬的眉眼，忽然想起前日她蹲在墙角救落难小雀的模样。那时她也是这般认真，小心翼翼地用帕子给幼鸟包扎伤口，还煞有介事地跟麻雀讲道理。此刻烛火摇曳，映得她眼底盛着星光，尔泰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收紧——明明每日相处，却总能在某个瞬间，被她的天真烂漫撞得心头一颤。

尔康见尔泰发愣，笑着碰了碰他的酒杯：“尔泰，想什么呢？再发呆，桂花酿都要被小燕子喝完了！”众人哄笑起来，小燕子却当真抱起酒壶，冲尔泰做了个鬼脸：“就是就是，再不动筷子，可就没啦！”

尔泰回神，嘴角不自觉上扬。他拿起碗盛了一碗鱼汤放在小燕子面前，暖黄的光晕里，他望着小燕子手舞足蹈的模样，突然想，得快些把她娶回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