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了下来,他看起来有些伤心,道:“早在几月前,便有人向朕上奏,提及你与夔州有勾结。正是担心底下人污蔑你,才未将此事假手他人。于是朕特地等到郡王病好一些,带着他走了夔州这一遭。”
“您就不应该带他!”太子已经失了辩解示弱,求父亲好好睁开眼看看的心思,他冷笑一声,“恐怕就是他在背后捣鬼。”
“那你告诉朕,为何黎平知道我们一行人扮做了僧人?为何能赶来将傅翊抓走?此事只我们几个知晓。其中傅瑞明率人等在城外,其余人都与朕在一处,只你和郡王妃在黎近江身边。”
“是父皇您让我跟随郡王妃一起入城的。”太子不服气。
“朕就是想试试你,是否真如密奏所写,与黎平有勾结。你从黎近江那里消失后,紧跟着发生了什么?士兵破门抓人。若非傅翊留下拖延,朕就该被一起抓住了。”
太子哑住。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试探”了,稀里糊涂地就被扣了帽子。
“你说傅翊诬陷你,但他不愿来夔州,是朕一定要他来的。”
“……儿臣百口莫辩了是不是?”
皇帝摆了摆手:“先带太子下去吧。”
殿前司的人应声上前,牢牢抓住了太子的胳膊。
太子冷冷瞪视向傅翊:“孤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带下去。”皇帝眉头皱得更紧。
太子挣扎起来:“傅翊!你从前害梁王,今日害孤!你这佞臣,孤会找到你诬陷孤的证据!孤会叫你不得好死,受车裂之刑!”
傅翊掀了掀眼皮,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证据?
太子找不到的。
一开始他的确不想来趟夔州这滩水,麻烦,又没什么收益。
因而他当着皇帝的面吐了一回血。
但从发现秦玉容的情夫究竟是谁开始,他便觉得事情开始有意思了起来,这才在陛下跟前松了口。
而皇帝一行扮做和尚来夔州的消息,当然不是太子说出去的,而是从天光寺泄露的。
他的郡王妃与他提起天光寺时,他立即猜到了那里的主人正是那个真正的情夫。
于是他向皇帝进言,去天光寺取度牒。
真正与夔州勾结的人,不是太子,是那个人。
他只是让一些事被那个人看见了。
他只是给了那人一个机会,保夔州,还是借机杀太子。
而无论那个人选哪一个,都是跳进了一个坑。
“怀晏。”皇帝喊了一声。
“陛下。”傅翊抬眸望去。
“今日叫你受苦了。”
“倒并未受苦,黎平见我被抓来,还想说服我与他共效新主,因而并未对我施刑。只是后来见我不愿答应,才险些拿玉容来威胁我。”
皇帝听到后半句,目光一闪,又看向了程念影道:“玉容,也苦了你了。”
“我也未吃什么苦。”程念影想想觉得这是个机会,便说了,“黎近江只叫我为他写过一回佛经。”
“那便好,那便好。”皇帝转头吩咐,“立即将这里收拾一番。”
“是。陛下,知州府上的其他人……”
“都杀了吧。”
程念影的眼皮跳了下。
皇帝比她杀的人多了太多太多。
皇帝怎么不怕佛呢?
“怀晏,你便与玉容去歇息吧。”皇帝看向傅翊。
“是。”傅翊应声,但却先走向了黎近江。
黎近江被搬出来的时候,领子都扯开了,露出身上还未洗掉的墨痕。
傅翊低声问程念影:“你写的?”
程念影小声道:“太子写的。”
傅翊笑了下:“哦。”
话音落下,他踩着黎近江的脖颈,跨了过去。
黎近江的喉骨传来一声骨折的响动。
由命悬一线彻底变为了一个死人。
程念影攥了攥手指,有些不自在。她也杀人,但是……但是,不大适应瞧见丹朔郡王这般模样。
仿佛他如今的温柔皮囊底下,有一道更狰狞些的影子在往外钻。
一时间四周安静极了。
还是皇帝开了口:“这人是该死。”
傅翊又浅浅行了个礼,这才带着程念影走了。
路上,傅翊出声道:“你不必担忧,我不会疑心你的贞洁。”
他就这样说出来了。
程念影抿起唇角,高兴地点了下头。
“你生得好看,本该是一桩好事,又非是你的错。他生不轨之心,便是他的罪过。”
这时候说着这话的傅翊,便又是程念影熟悉的样子了。
程念影重重应了声:“嗯!”以示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
一切都是在夜间进行的。
待到第二日太阳重新升起,夔州的百姓才发觉知州府被火烧过了,陌生的士兵将城中团团围起,冷着脸宣告,夔州知州与其子,因去年剿灭山匪,招致山匪报复身亡。
无人提及黎平有谋反之心。
更无人会说,太子也涉及其中。
皇帝坐在马车里,落下车帘,叹道:“黎平死后都还能留个好名声,真是便宜他了。”
但这是没法子的事。
程念影都明白其中道理。
因为这里的百姓拥戴黎平……若说他是反贼,百姓岂会信?
而且这又会变成皇帝的坏名声吧。
皇帝若做得好,底下人怎会想反呢?
之后他们又在夔州停留了几日。
程念影忍不住好奇,问傅翊:“为何还不返御京呢?”
“为了安抚百姓。”
如何安抚?
程念影很快就知道了。
士兵告诉百姓,陛下听闻黎知州身死的消息,分外痛心。陛下竟亲至此地,为黎平题碑。同时又提拔了昔日黎平的一些手下入京为官。
如此知人善用,爱惜贤才。
不仅如此,陛下更卷起车帘,命百姓凡有冤屈,可在御前告状,而不必受杖责。
从来没见过皇帝长什么样的百姓,在今日见到了皇帝。
皇帝耐心地听他们为黎知州而哭。
他们又仰望着皇帝,听他吟诵佛经,为黎知州超度。
他们流着泪,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这样。
黎知州保住了身后名。
皇帝亦重新掌控了夔州。
程念影静静立在傅翊的身侧,看着这一切,指尖微微发凉。
原来贵人们……是这样杀人的。
杀手一回只杀一两个。
他们却能杀死一个州。
*
他们终于踏上了回程的路。
傅翊坐在皇帝的下首,程念影便紧挨傅翊而坐,对面换成了傅瑞明和殿前司的人,这驾宽阔马车上没有了太子的身影。
马车驶出夔州主城没一会儿,有人来叩门:“陛下,人带来了。”
紧跟着帘子掀起。
一个身披甲胄的中年男子钻进马车,跪在了皇帝跟前:“臣魏兴见过陛下。”
“你说你能证明太子勾结夔州?”
“是。”魏兴又磕了个头,咬咬牙道:“不敢欺瞒陛下,臣一开始是因过被贬至青州做团练副使,后来得太子提拔,辗转至夔州做了参军。后来太子翻脸,又命黎平将臣打回原职。”
皇帝觉得疑惑:“太子为何提拔你?又为何同你翻脸啊?”
魏兴再磕了个头,满面羞红道:“是因……是因……”
“因什么?武将还这般婆婆妈妈?”
“因臣女与太子有私。”
魏兴。先在青州任职。
其女与太子有私……
程念影掩去心中的惊愕。
他是魏嫣华的父亲!
那件事要爆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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