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些忧心,但程念影还是认认真真用完了早膳。食物难得,不可辜负。
晚些时候,郡王府来了客人,程念影在施嬷嬷的陪伴下前去相见。
来人已然高坐主位,身着绣有大朵牡丹的衣裙,外面罩一件金线密匝匝的氅衣,头戴鱼枕冠。
虽只见过一面,但程念影对她印象极深刻。她是丹朔郡王的母亲,康王妃。
“这些都是药师经,我亲手所抄。”说到后面半句,康王妃加重了些语气。
她道:“拿去吧,都供到药师佛前去。”
宫人双手接过,根本不敢与康王妃对视,就这样匆匆走了。
康王妃这才看向程念影,道:“今日可算来得早些了。”
这话听来有些阴阳怪气,程念影不知该怎么接,便干脆不接了。
康王妃见她不语,自然心头更是不快,于是转头问一旁的宫人:“府上既出命案,郡王病情亦加重,你们郡王妃没有为郡王茹素,没有为他堂前念佛吗?”
施嬷嬷接上了声音:“郡王妃少于修持佛法,不比王妃得神佛护持。”
康王妃冷笑:“也难怪武宁侯府从前不得陛下待见,堪堪被排挤出权贵的圈子。”
程念影想到了着僧衣的皇帝。
皇帝喜好佛法,原来下面也要都学起来。
康王妃语气一转:“那抄经她也没有抄了?”
施嬷嬷无奈,但还得答:“是。”
康王妃生生气笑了:“好,真是极好,极好啊。我儿重病在床,我看你们郡王妃每日里倒悠闲,养得是气色越见好了!”
众人哪里敢说话?纷纷低着头,只盼康王妃发泄一通,过去了也就是了。
从前便是如此。
反正康王妃回回登门,都是见不着儿子的。无非是指桑骂槐发发脾气。
但如今不同了。
康王妃盯着程念影:“怎么不说话?这便是你武宁侯府的教养吗?”
施嬷嬷吸了口气,开口:“不过得赖于圣恩,陛下赏赐许多……”
康王妃转头打断她:“何时轮到你一个下人来插嘴?”
程念影开口了:“母亲今日穿的衣裙真好看。”
康王妃神情冷淡,并未接话。这小丫头这时候想起来讨好她了?有何用?
“头饰也好看。”程念影抬眼。
她对华美价贵的东西,总是要更留心些。
“搽的粉也好,涂的口脂也好。”
不像她曾经见过的街市上的女子,粉会簌簌地掉,口脂更经不起茶水的冲洗。
康王妃听她说了这么一串话,有些懵。但随即又心下讥讽。便是说些漂亮话,也说得笨拙。
一样没什么用!
程念影此时轻轻叹了口气,真心为郡王觉得有些可怜。
原来真的有母亲,也未必一定就是好的。
康王妃等了半天没再等到下文,终于觉得不对劲起来。
她叹什么气?她叹哪门子的气?
康王妃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头发,难道今日梳头发的丫鬟不尽心?何处有纰漏?她一路走来,可有人暗中取笑她?
康王妃浑身不舒服,怒斥道:“你这是何意?”
“母亲打扮得太过美丽了,好像有什么喜事一样。”程念影直言。
康王妃身形一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指责此女为傅翊所做甚少,她便反过来指责自已打扮太好。
什么叫好像有什么喜事一样。
此话岂能传出去?
康王妃大为火光:“他为子,我为母,难道我还要为他日日茹素,着素衣,不饰金银吗?岂有这样的道理?”
程念影不理解她生什么气。丹朔郡王都没生气呢。
她又问:“今日怎么也不见父亲来探望?”
康王妃坐不住了:“这番话他教你的是不是?傅翊心有不满,是不是?世间岂有这样做儿子的!”
旁边康王府的丫鬟纷纷变了脸色,连忙去劝慰康王妃。
程念影听了康王妃这话不大高兴,便道:“母亲,他病得都晕过去了,如何能教我呢?”
今日没晕。
但不要紧。程念影已经撒了很多谎了,不差这一个。
康王妃喉间一哽,倒没怀疑这话。否则皇帝不会特地下旨要她和康王抄经。
施嬷嬷适时地出来打了圆场:“郡王妃心系郡王,每日都陪在身侧。奴婢想王妃亦是如此,只是不能时时来郡王府罢了。”
这时候再问责郡王妃已经没了必要。康王妃低头瞧了瞧自已的衣裙,心下烦闷得紧。她来时哪有想那么多?倒叫这小丫头抓着个把柄!
今日也不与她费口舌,她很快便知晓得罪婆母是个什么下场了。
康王妃语气冷硬:“王爷忧心儿子,连夜点灯抄经念佛,如今也病倒了。”这就是在告诉众人,康王为何没来了,不是不关心儿子。
她说完便去看程念影的脸色,想从她脸上捕捉到惶恐、愧疚……
奈何程念影一言不发,依旧看看她身上的衣裙,又看看她的头饰。
康王妃险些又气得跳脚。
这是作甚?
哦,是想说,她儿子病了,丈夫也病了,却还打扮如此美丽吗?
康王妃既是愤怒,又觉得心虚,生怕传进皇帝耳朵里去。
她再不愿与程念影说一句话,起身道:“我也有些头晕,快扶我回去。”
康王府的丫鬟赶紧扶着人往外走。
将人送走。
施嬷嬷压低了声音:“本不该议论主子,但康王妃多年来过得顺风顺水,康王未纳妾,膝下也无庶子庶女。底下又有女儿儿媳恭顺服侍。因而很有些脾气。”
程念影将她这话总结了一下:“记仇?”
施嬷嬷噎了噎,虽然是这么回事,但也有些过于简明扼要且直白了。
施嬷嬷找回声音:“郡王在府中养病,也没有男子掺和内宅事的道理,只怕将来郡王妃走出去会吃亏。”
程念影想不通:“她能如何为难我?”
施嬷嬷惊讶:“从前侯夫人没教过您这些内宅手段吗?”
这话一说,程念影倒不便深问了,只含糊道:“正因为听过,才觉得好奇,她还能如何为难我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大的口气!
宫人们暗暗对视了一眼。
*
这厢动静也没瞒过傅翊的耳朵。
“知道了。”他只给了三个字。
“若是装的,这装得也着实过瘾!”吴巡忍不住在一旁感叹。
他们做下属的,纵使对康王府有不满,却也不便这样当面直刺呢。否则便成主子教管无力了。
“不过过几日进宫,只怕郡王妃要受些委屈了。”吴巡心情复杂,也不知这委屈该让她受,还是不该让她受。
更要紧的是,不知道主子与她究竟睡到什么程度了。
“要不要吩咐一声?”吴巡迟疑着问。
傅翊没说话,室内寂静久久。
渐渐天色又晚了。
白日里程念影并没有过来嘘寒问暖,与康王妃一番“斗法”后,她便回屋去歇着了,不让人伺候,说是在绣荷包。
傅翊此时抬头,目光掠过噼啪的烛火。
“郡王妃来了。”护卫在门口紧张地通报。
傅翊捏了捏鼻梁,难得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已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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