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己猜到了。”
“猜到了?”傅翊眼底掠过一点惊讶,又压下,“是,你这样聪明,自也猜得到,那就不要说出来。”
他摸摸她腰后还别着的两根棺材钉:“也不要急着动刀,再等等。”
“走吧,该下马车了。”傅翊转去牵住她的手。
程念影松开门帘。
傅翊这才带着她钻了下去。
“若我不唤你‘郡王’,又唤你什么?”程念影蓦地问。
“往日在蔚阳的时候,有没有在背后偷偷首呼我大名骂我?”傅翊好奇地笑着问。
“……有。”
虽然话是自己问的,但听了还是略有一丝扎心。
傅翊抿了抿唇,才接着道:“唤我表字。”
“哦。”
傅翊也没催问她怎么不唤一声来听听。
进到门内,听人唤了声“兄长”。
程念影抬眼一看,正是傅瑞明。
“那日与阮师对战,你伤了?”程念影上前两步问。
傅瑞明愣了愣,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才缓缓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那日站在江慎远身边的,与堂嫂长得一样的人?
兄长为何要突然剿灭这少虡楼,自是有了答案。
傅瑞明试探着喊了声:“……堂嫂?”
程念影没应声,只三两步与他走得更近,好奇地压低声音问:“钟定元如今人在何处?”
傅翊在后头瞧着,自凭空生三分醋意。
“左右都是亲近的人,何必故意压着嗓子说话?”傅翊跟了两步道。
程念影没回头。
傅瑞明却没由来有些压力,肩塌了塌道:“他……先关起来了。”
程念影不管傅翊说了什么,只依旧压着声音,低低与傅瑞明说话。
傅瑞明点头应:“好。”
二人究竟说了什么,傅翊是半个字也没听清,顿时大为不爽:“说的什么话,我听不得?”
程念影回头:“你不要问。”
傅翊:“……”
果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转头就又用他身上。
傅翊最后挑了挑眉尾,也真没问。
引得傅瑞明都难得露出了惊奇之色。他知道兄长的脾性,向来不容他人在跟前欺瞒。
除了放长线钓大鱼的时候。
傅瑞明还揣着一肚子疑问,傅翊便叫走了他。
程念影跟着施嬷嬷走了,独自宿在了一处。
第二日傅翊起了个大早来找她,却没见着人。
“小禾姑娘没说去哪里了?”傅翊问。
“是跟着傅大人走了,奴婢还当是主子吩咐呢。”丫鬟也错愕。
傅翊捏了捏指尖:“子茂昨日与我夜谈到三更,今日怎的还一早来找了人?也不嫌累。”
丫鬟自然答不上这句话,只能垂着头充木头。
傅翊转身走了。
丫鬟才一下想起来,主子与傅大人夜谈到三更,主子也该累了才是啊!
程念影此时正在见钟定元。
钟定元身上捆缚了三条沉重的锁链,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骂人的话都是艰难从喉中挤出来的:“傅翊贼子!怎敢如此对我?”
接声的是傅瑞明:“世人皆知,太子己身死。你既己脱下贵族头衔,为何不能如此待你?”
钟定元这几日就翻来覆去地骂傅翊,没成想有一日有人搭了腔,他急匆匆抬起头,先看见了晦气的傅瑞明,再是程念影……
他顿时更气得不轻:“你还敢来见我?你背叛了我二人的盟约!竟眼睁睁瞧着我被傅翊的人拿下!”
程念影走近,蹲下来,与他视线齐平:“傅翊先做了为我好的事。”
钟定元大怒:“于是你便倒向了他?”
程念影提醒他:“你先前在康王府上还想杀我。”
钟定元目光闪了闪:“但最后不是我在水下挨了你的打吗?”
“后来到夔州,你还丢下我,自己拿着腰牌跑了,不管我的死活。”
“是,是……但最后还不是我被下了大牢?”说起来钟定元都觉得自己运道实在不好。
每次做点坏事,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钟定元试图唤醒她的一点“良知”:“是何人陪你日日去试那阮师的高低的?是我!”
“那也是因你心知江慎远并不怎么服从你,恐怕回到御京,皇帝也未必会复立你太子之位。你只是用来杀傅翊的刀。你决心要为自己找一条后路,才找到了我。”
“……”钟定元激动地朝前扑,又被铁锁链给扯了回去,差点没摔个狗啃屎。他艰难抬头,“这些都是傅翊教你的?”
“不是啊,你当初来找我要同我协作时,我便猜到你的心思了。”程念影纳闷,“很难猜么?”
“…………”
钟定元冷笑着调整好坐姿,显得自己不那样狼狈:“好了,所以你便能理所应当地抛下我了?既然如此,今日还来作甚?”
程念影看着他,正儿八经地问:“你能告诉我,如何杀皇帝吗?你是他的儿子,你自然了解他。”
钟定元的表情霎时定住。
半晌,他才重新找回声音:“你、你在同我说笑?”
连傅瑞明都震惊地看向了她。
“皇帝是一定要杀傅翊的,我看明白了。可我不想他杀了傅翊。那没法子,只好我来杀皇帝了。”程念影觉得自己说的十分通顺易懂了。
可钟定元还是在剧烈冲击下颠三倒西起来:“你杀皇帝……你一个小小的杀手,怎么能杀皇帝?皇帝是天子,诸人都是天子的臣民,怎么能杀皇帝?”
“杀手不就是杀人的?杀谁不是杀?为何皇帝杀不得?”
钟定元惊骇地看向傅瑞明:“她疯了,你不劝劝?”
钟定元这些日子最大胆,最白日梦的想法,也莫过于让父皇复立他太子之位,复立完不久,父皇就在对付傅翊的过程中身亡,然后他顺利继位……
这里还有个更疯的呢。
傅瑞明听过后,沉默半晌,道:“太子学史,没从史书中读到子弑父登基的旧史吗?”
钟定元张大着嘴:“你、你……”
“不错。”傅瑞明攥住随身的佩剑剑柄,越抓越紧,“为何……杀不得?”
*
梁王很快得到了想要探听的消息。
“大抵是从六日前开始的,定王府上的人几乎每日都要出去采买些东西。不是什么吃食,而是女子所用之物。什么珠饰水粉、绫罗绸缎。似是还不够,定王的次子还在暗地里搜罗稀奇名贵的玩意儿。”
“都是用来哄小禾的。”梁王喃喃。
“主子说什么?”
“还有呢?还探听到什么?”
“傅翊每日都去定王府上。”
“不够,还不够……还有什么?”梁王仰面想了想,突然问:“那日定王说他的第五女重得神志不清了,从何时开始病的?”
这倒比定王府的消息好打探多了,很快下属就来回了话,道:“五日前。”
“那我再问你……”梁王心脏狂跳不己,“定王府上的奴仆去采买女子之物时,按的是什么规制?可是等同定王府郡主?”
“定王府上有没有传出,多一个妹妹来的流言?”
那下属道:“这倒没有……不过,不过听闻前两日定王府上整治了两个争风吃醋的妾室。那两个妾室没有孩子,似是说怕外头来了什么带孩子的女人,要同她们抢位置。”
梁王一掌击在扶手上。
那木头扶手竟猝然断裂。
“本王己然肯定了!”
“不止一个想浑水摸鱼的!这里还有个想冒充本王认女儿的!”
“什么?什么女儿?”下属更懵。
“再立即派人到河清去……本王要打听先前武宁侯府夫人楚珍在河清的那个胞妹。”
“今日傅翊又要去定王府是吧?”
“准备车马,本王今日也去。……再备礼,备下礼!要……大礼!”
*
“送上门的怎么稀奇?排除万难找到的,才如眼珠子一般。”傅翊翻过手中一页书。
“阿影怎么还不回来?”他不高兴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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