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族首领和麾下旧将的簇拥下,踌躇满志的拓跋珪登上了皇位,这注定将是一个与众不同生机勃勃的帝国。
端坐在皇位上的拓跋珪27岁,这一年距他登上王位,恢复祖先的政权也仅过了12年。
他有理由傲视曾经的各路英雄,纵看历史,有哪个开国皇帝在他这个年龄就能白手打出一片天地,君临天下?
西汉刘邦54岁建国,东汉刘秀30岁登基,曹丕40岁称帝,西晋司马炎30岁子承父业。
西晋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各族豪杰纷纷在自已的盛年建国立尊号:刘渊52岁建立前赵,石勒45岁建后赵国,慕容皝40岁建前燕,符健34岁建国前秦,姚苌54岁建立后秦,最老当益壮的当属慕容垂60岁建后燕。
对比这些前辈,拓跋珪实在是令人羡慕的有为青年。
年纪轻轻掌控着广袤的国土,多谋善战的辅国良臣环绕身边,旌旗所指,马蹄所向,无坚不摧,无敌不克,何其壮哉!
皇位上的拓跋珪,在一片颂扬之声中,却还有一丝丝隐虑。
自古无不败之家,无不亡之国,强如秦、汉、曹魏,哪个不是曾经叱咤九州,如今早已灰飞烟灭。又如司马晋,当年气吞万里一统三国,现如今偏安江南一隅,权臣夺位,已是日暮西山苟延残喘。再看北方曾经的刘渊汉国、石勒赵国、苻氏秦国、慕容燕国,你方唱罢我登场,祖辈乘势而兴,最多三代就倏然而亡。
拓跋一族和新兴的北魏国,会重蹈他们的覆辙吗?
这确实是个难解的课题。
纵观近百年来,北方王朝的兴替,都靠一两个雄才大略的民族强人,带着族人走上时代的巅峰,而当这代强人逝去后,后继者再无气吞山河的气势和能力,帝国走向衰亡也难以避免。
这似乎是个答案,可仔细想想却也不是。
例外的是与北方对立的南方晋朝。
从永嘉南渡后到拓跋珪称帝,已经存续了80年多年。司马家的皇帝却没有几个能拿得出手,论能力远不及北方的皇帝。而且国内权臣干政,内乱不休,先有王敦叛,后有苏峻反,庾氏割据,桓温篡权,谢家专政,怎么看都是个随时覆亡的政权。可就是这个濒死的政权每次却能神奇般的起死回生,甚至在淝水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苻坚,国祚比同时期北方的任何一国都长。
他们是怎么做的?
拓跋珪在思考,他迫切的需要知道答案。
也许,北方各国政权从来没有得到北方民心的真心支持,是覆亡最核心的原因。
这个民心并不是北方的老百姓,而是那些还留在北方,已经形成了几百年的北方世家大族,他们的支持与否决定着一个政权生存周期。
南方的晋朝就是在这种背后势力的支持和平衡下,飘摇而不倒。
苻坚有一个汉人王猛辅佐,就可以统一北方,而拓跋珪需要多个汉人王猛,为他的政权延续出谋划策。
要得到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让他们出山为自已效力,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向汉民族不断靠拢,从生活习惯到官僚体系,从日常交流到国家政策,靠拢再靠拢,直至不分彼此。
也许只有合而为一,才是帝国永存的道路。
用武力拓疆土,以文治御万民,向华夏文明靠拢,以礼仪教化百姓,这可能是一条可行之路。
这条路从来没人走过,走过来肯定异常艰辛。而拓跋珪今天已经坐在了皇位上,那注定就要带着这些功勋近臣,部族旧将,一起去探究这前途未卜的前程。
为了让北魏国祚永存,这个命题需要拓跋珪和他子子孙孙穷其一生去探求和解答。
人生的魅力就在于不可确定性,不可预知的未来吸引着每个有梦想的人不断求索,未来无论怎样,只能奋臂向前。
努力吧!!
称帝了,拓跋珪连续发布诏令,北魏初步要有国家的样子,要让这些汉家世族的人看到拓跋魏国和其他政权的不同之处。
迁都,国都再次南迁,落户到平城(山西大同)。造宫室,建宗庙,立社稷,定礼乐,主祭祀,确定城市的建筑规划,标明道路的名称,新国都的一切全部按照汉文化典籍中的古制进行建设和命名。虽然平城还不在华夏文化圈内,但已处于文化圈边缘。拓跋魏国跃跃欲试,要通过国都这张名片快速融入到华夏主体文明中。
效法秦始皇,统一了战乱百年以来各地早已混乱不堪的重量、长度、容器标准。
建立监察制度,派遣特使到各地州郡巡回视察监督,检举弹劾违法乱纪的地方官吏。
束发易俗,更改拓跋氏族人的习惯,拓跋珪命令朝廷内外所有官员、境内百姓都把披散的头发系在一起,戴好帽子。
设国家管理机构,设置了经博士,增加国子太学生的三千人。
命令各郡县大规模搜集散落在地方的各类书籍,全部送到国都平城保存研究。
从建筑形制到生活习惯、从国家机构到文化传承,拓跋珪用一系列的行动,带着还有明显游牧习俗的北魏慢慢向汉文明靠拢。
这些举措太重要了,他时时刻刻在传递着一个信号,这个新政权与众不同,他将是汉文化的保护者和传承者,他要博得汉家精英的好感和认同。
就拿全民戴好帽子这一个事来说,意义都很不寻常。
拓跋珪让鲜卑族官员民众都束发戴好帽子,可不是为了御寒,而这个看似简单的举措,蕴含着无限的深意,让世代居住在河北的汉家世族看到拓跋珪的决心,一颗向汉文化不断靠拢的决心。
中国是自古的礼仪之邦,每个生活的细节都浸润着文化,生活和生命就是在文化传递中不知不觉的延续。
十五束发,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不惑,七十古稀,八十以上耄耋。
汉家男人十五岁之后,头发就不能像小孩子那样披散着,要把头发扎起来,但这时还不用戴帽子。等到了二十岁时,挑选良辰吉日,由父亲邀请有名望的人为自已的孩子举行礼,郑重其事的戴上帽子,这就是二十弱冠。
不能小看这个仪式,从戴上帽子这一天开始,孩子就不再是孩子,而是成年人,家里的顶梁柱,要行使权力承担义务,肩负起家族兴旺的重任。
对一国之君来说,无论几岁继位,成年前只能由大臣辅政,只有在完成冠礼后,才能亲政。
《礼记》中的《冠义》部分说到,“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仪也。”又提到要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这都是对行冠礼后对成年人要求。
当初随着汉朝的强大和儒学的兴盛,代表着华夏文化的诸多礼节出现了空前的繁盛,而五胡之乱后,这些兴盛了几百年的文化符号受到严重破坏。
可以想见,当拓跋珪要求鲜卑民族的人按照华夏礼仪规规矩矩地戴好帽子时,久居在河北的这些儒学大家感到多么的欣喜和认同。
只有文化的认同,才可能有之后汉民族和鲜卑民族的通力合作,这就是拓跋珪要孜孜追求的让北魏帝国能长久的生存之道。
只有在这种认同和合作上,才能让这个国家既可以用军事上的硬比拼上傲视群雄,还可以用文化上的软实力征服四海。无论一个国家、还是一个民族,皆是如此。
纵看历史,文化的传播和兴盛,必定是和国力兴衰息息相关。
隋唐两宋,中华文化传播四海,万国效仿,至元朝时衰落,到明朝时再次兴起,随着近代国力衰败,西学东渐,西风向东,中华传统文化曾遭到前所未有的否定和质疑。
如今的民族复兴也是文化复兴,树立对本土文化的自信,文化战争是一场没有硝烟也绝对不能失败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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