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告别了姜氏夫妇,青葵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追上那个红影。风呼呼吹过耳边,衣袂被风吹得烈烈作响。想不到陆俏的轻功极好,青葵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陆俏不对劲。”苏玉沉声开口。
两人速度极快,风声将他的声音吹散,青葵听不清楚,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方才说什么?”
她心里其实也担心陆俏会想不开,但是方才她实在是做的干净利落,叫人五体投地的崇拜,内心深处,她希望陆俏能够如同她表现的一样,让往事烟消云散。
前方的陆俏似乎知道有人在追她,速度越来越快,说话话的功夫,再转头几乎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红点,青葵和苏玉对视了一眼:“分开追!”青葵鼓足全力,和苏玉以两个方向,准备包抄住她,因山中迷雾散去,视线十分清明,青葵看到了前方那片平静的湖泊的同时,也看到那个红衣身影,毅然决然的飞身没入水中。
“不好,她要投湖!”
青葵脑中沉寂片刻,身体的动作却比思想还要快,她直接加快脚力,跟着那抹红影没入湖水之中。苏玉在她背后喊了一声什么,她也顾不上去听,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吹得她脸颊冰冷,她只知道,要追上她,要追上她……
深秋的湖水冰冷刺骨,陆俏就在前方不远处,她无声无息,红色的裙摆在湖水里异常醒目,墨色长发在湖水里散开,像是盛开在水中的水藻。陆俏看到了青葵,她甚至还朝她笑了一下。
青葵心中一喜,她水性好,划开水流向她游去,刚一动手脚,便在心中惊叫一声不好。有什么东西自她体内由下而上缓缓渗透四肢,身体里熟悉的反应告诉她,她的寒毒,似乎又要犯了……
青葵定了片刻,咬唇,勉强抑制住从身体内难以抑制的寒意,她伸手,试图去拉陆俏的手,却被陆俏一手推开推开,青葵又气又恨,再次伸手,无奈体内寒毒发作的越来越厉害,她手上没力,眼看着陆俏越飘越远。
青葵垂下手,另一只手捂住胸口,这次寒毒发作似乎和平常不一样,平常就是觉得冷,可是今天不仅很冷,而且还很胸口还疼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脏的位置长出来一样,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青葵觉得视线开始变虚,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她听到有人,在喊她,可是朦朦胧胧的,声音特别沉闷,她什么也听不见,只是觉得难受,觉得累,特别想睡过去,睡过去……
青葵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自己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仓皇茫然,天际乌云翻滚,阴沉得像是盘踞着什么猛兽,雷声轰隆,耳边远远的传来阵阵马蹄声,她低头,发现自己的手,又短又小。
她晓得自己是在梦中,她回到了小时候。
马蹄声转眼即到眼前,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年轻男子有些狼狈,依旧俊美的面容上缓缓勾起她看不懂的笑容,目光中不知是惊是喜,却是对她说:“溪儿。”
溪儿是谁?她吗?青葵看着眼前的男子,生得很英俊,看着她的表情十分柔和。
年轻的男子缓缓朝她伸出手:“好孩子,我带你去找你的娘亲。”
“真的吗?”她欢喜的勾住他的手,身子一轻,人已经在他的胸前稳稳地坐着。
“你见过我娘吗?”她仰头问他,从她的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的下颌,还有领口上华丽的绣纹,她心里很喜悦,这个人要带她去找娘,那他,会不会,就是自己的爹爹?
“见过。”男子微笑着回答。
“我娘美吗?”她又问。
“你娘是世上最美的女子。”男子笑着,抬手揉着她的乱发:“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她美,你跟她长得很像。”
“那……你是不是我爹?”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心中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我不记得从前的事,爹爹和娘的模样,我都不记得了。”
她自有记忆的那一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师父,住的地方,便是小杏湖。
“没关系,你很快就会见到你娘。”男子低笑着开口:“你只要见到她,就会认出她。”
“是吗,那你一定是我爹爹。”青葵十分欣喜,她的直觉很准,猜人必定不会猜错。
马蹄声哒哒,她垂头等待许久,男子却再未说过话,她回头,却闻到一股濡湿,一阵电扇雷鸣,青葵看见他垂着脑袋,胸口插着一只羽箭,白袍上全是黑色的血。她去拉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指一片冰凉。
大雨倾盆而下,豆粒般的雨滴拍打在她身上,雨滴晕染了男子身上的血迹空气中都是血的气息,死亡的恐惧如此真实,她浑身冰冷,天地寂静,仿佛只剩她一个人,她又惊又怕,终于彷徨无助的大哭起来。
不知道骑着马在雨幕中走了多久,终于有人在茫茫雨幕中,有人上来拉住缰绳,有人柔声说话:“怎么么哭得这样厉害?”
青葵仰头,隔着雨幕,那人手里拿着弓箭,却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梦境嘎然而止,青葵是被疼醒的。
睁眼的那一刻,便听女子爽利的声音:“成了!”
青葵揉了揉被掐得生疼的人中,发现自己正躺在湖畔,她的思绪还沉寂在梦境里,身上一阵又一阵的发冷,一时有点辨别不太清楚状况,呆呆看着身旁的两个人。
“傻了?”苏玉伸手将她额前的乱发扶到耳后,又摸了摸额头,道:“还好,没发烧。”
青葵有些不解:“我发烧了?”
苏玉神色有一点奇怪:“没有,不过是你体内寒毒突然发作,在水中晕厥过去了,休息片刻就好。”顿了顿,指了身旁的红衣女子道:“是陆姑娘救的你。”
救人反被他人救,这事情可真够乌龙的。
青葵含糊地道了一声谢,那种奇怪的痛感又弥漫上来,四肢像是迅速结上了冰,明明身上已经很冷,额前因为胸口的剧痛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瞥见苏玉陆俏二人脸上的神色,她勉强笑了笑:“对不住啊……我能不能先睡……”
青葵再也支撑不住,面前一黑,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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