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葵有个习惯，但凡沐浴完毕，一定要吃点东西，不然饿得抓心脑干十分难受。
眼下这只烤得油滋滋的兔子什么的，十分对她的胃口。既然洗完澡有兔子肉吃，方才温泉里的事情，青葵也就不计较了，十分爽朗地盘腿坐下，拿出脚踝上的匕首，割下一块兔腿肉就往嘴里嘴送。
“味道如何？”苏玉开口。
“还行。”青葵含糊道：“就是略微淡了一些，要是有点盐，再撒上胡椒面就更好。”
苏玉嗤笑：“你要求倒挺多。”
青葵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将肉撕下一块递给身边盘着的小白，小白蔫蔫的，只是抬头嗅了嗅，就继续趴下。青葵笑眯眯拿手指戳点它的脑袋：“怎么啦，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呢，抓只兔子就累成这样了？”
话说回来，青葵怀疑地转头看向苏玉：“它身子还没有我的小指粗，就能逮到这么大只兔子了？”
苏玉道：“你以为小白是条普通的蛇？”
青葵更加好奇：“我知道它是从蛇池里出来的没错，可是蛇池里的蛇，不都是很粗很凶悍的而且带有剧毒那种么？”
这些日子青葵算是看的很明白，这条小白蛇除了死皮白赖至死不渝的跟着她之外，除了吃就睡，基本没干别的，活脱脱蛇的相貌，猪的本性。至于剧毒么……它逮的兔子都能吃了，显然即便带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
这般身无长物的小白蛇，到底是怎么混进来小杏湖底的？
“紫阳明宫创教三百余年，自两百年前避世小杏湖起，师祖们就在小杏湖底设了密道密室，并规定只有后继宫主才能进出。”苏玉拿枯树枝拨动着火苗，火势立即又盛了一些，明亮的火焰映照他清俊绝伦的脸，“你先前去过的蛇池，只是湖底密室的其中一个部分，旁的暂且不论，你可知，先师祖们为何要在湖底养这么多蛇？”
青葵摇头：“我虽然在小杏湖长大，但总共在小杏湖生活，不过八九年，师父对我虽然疼爱，但是湖心禁塔和湖底密室，从来严禁我出入的。”
她记得有一次，她和红姑想偷偷游泳去湖心禁塔瞧瞧，被师父发现，一气之下罚她一月不许出房门一步，她哭着求饶了一天一夜，师父才放她出来，并且警告她，千万不要再犯。
“湖底灵蛇和寻常蛇不同之处，在于这些蛇都是引进与异域，并且有宫主亲自设置的圣女每月以鲜血饲养，须知这样多的蛇，每月需耗费圣女极大的体力，现在你可知，容歌当初为何要逃走？”
青葵点头：“容歌逃走，其实情有可原。”谁愿意莫名其妙被喂蛇呢？这对一个妙龄姑娘来说，未免太多残忍。青葵抬头，正要问灵蛇到底养了有什么用，却发现苏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所以，你救了容歌两次。”
“两次？”青葵低头，看着胸前隐隐发着幽光的冰灵石，道：“你从前说过，有了这个，湖底；灵蛇会听我的话，所以容歌就不必每月放血喂蛇了。”
苏玉目光淡淡地从冰灵石上划过，“两百年前，师祖虚若谷同人决战战败，遵守诺言率领教众避世小杏湖，饲养那些灵蛇，为的就是能够寻到这个东西，能重出江湖。”
“寻找这个？重出江湖？”青葵诧异：“可你之前不是说，这个是师傅特地长途跋涉去罗西国，从天阑教中带回来，能控制灵蛇的圣物么？”
“不错。”苏玉站起，紫色的长袍在月色下泛着迷离的幽光，他的一头长发随风吹起，声音竟然也生出几分萧索的意味：“师祖虚若谷白求不得死不瞑目，最终终于在自己弟子的手上达成所愿。可冰灵石这个东西，其实不是师父从天阑教正大光明拿回来的。”
青葵不可置信地开口：“师父偷的？”
苏玉冷冷一笑：“天阑教教众５００余人，冰灵石乃是教中圣物，守护何等森严，岂能说偷就偷？”
“那是为何？”青葵听得焦急：“你快说罢！”
苏玉嘴角的笑容愈加阴冷，他缓缓吐出两个字：“灭教。”
啪嗒，青葵手中的兔腿掉在地上。
“你胡说什么！”青葵慌乱地将沾满泥土的兔腿捡起来，一通乱吹，一边吹一边斥责：“身为我派弟子，你怎能随意诋毁师尊？就算你现在是一宫之主，也不能随意污蔑师父。”
苏玉笑了起来，姿态随意靠着桂花树，花瓣碎落沾满头，他淡淡道：“你不信？你不信便罢。”
青葵皱眉，“什么叫我不信便罢？师父去取冰灵石的时候，没有人在旁边，你如何能说得就如你亲眼看到一般清楚？”
苏玉看着她，眼神却是分明的怜悯：“青葵，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她心里有答案了么？青葵心中一片慌乱。
师父对她和旁人很不同，对她很好很疼爱，永远对她温柔和煦，但她却知道，师父绝对不是一个良善之人。
年幼时，她亲眼看到师父将犯错的弟子狠狠吊起来打，即便是如今的苏玉，也曾被师父打得血肉模糊，她也曾看到师父下令将妄图逃走的婢女处以极刑，尸骨扔进湖底喂蛇。她心里深深的明白，在师父对他温柔和蔼的另一面，是对旁人的冷血残酷。
“我……为何要跟你讨论这个。”青葵勉强争辩，却明显力不从心：“此事等我寻回长生诀，救醒师父，我们亲口问他，事情才真见分晓。”
苏玉也不拆穿他，扬唇一笑，靠着树，缓缓抬头，看着天上高悬的明月。
青葵亦顺着他的目光往天上看去，明月皎皎，却照不亮她心里的心魔。
她动摇了。
冰灵石不仅仅能训话凶猛的毒蛇，还是紫阳明宫筹划两百余年，重出江湖的利器，这个利器，现在就挂在她的脖子上，那泛着幽幽寒光的小石头，好像随时都要化作利刃，割断她的喉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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