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根脉早已在时间之外的混沌里吮吸着创世的泉源；另一股根鬚扎进灼热的地心熔湖，深渊的岩浆在祂的脉络里冷却成黑曜石，流淌成我们挖出的矿脉。」
「祂的树皮厚重如龙鳞，镌刻着比矮人符文更古老的契约；流淌的树脂是液态的月光，凝固便成了精灵箭尖上点燃的秘火。」
「树干里藏着风的回廊、光的甬道，据说那些长眠的精灵，并非死亡，只是被仁慈的树纳入了更深邃的年轮之中。」
「祂的树冠是诸神的庭院与星辰的摇篮，每一片叶子都是一块悬浮的翡翠大陆，承接着月亮的露水与太阳的金粉。」
「龙鹰在翡翠的叶脉间滑翔，最高的枝条上悬挂着永昼之果，树梢顶端停栖着风暴之鹰维德佛尔尼尔，祂每一次振翅，都为我们人间带来季风与雷鸣！」
——《罗德岛游记·世界树》，沃尔夫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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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哈弗茨的出现无可避免地在四号营地掀起了一阵狂潮。
那些伤兵，但凡还能喘气的，扛着担架也要爬出帐篷，远远地看上一眼自家战无不胜的伯爵大人。
哈弗茨为此不得不专门抽出半天的时间巡视军营。
李维只能先与母亲玛丽娜女士聊起了最近这段时间、自己在魔法一途上的“变异”。
“也就是说，就在最近这一个月，你的施术速度与控制范围有了明显提升？”
玛丽娜上下打量着李维，面露思索。
李维肯定地点了点头，顺手展示了一下自己最新版本的【振动回荡】。
“有可能是利用永生花发酵液的锻炼起了效果。”
玛丽娜的语气殊无波动，摊开自己的工作日志，找到有关李维与永生花发酵液的相关页面，记了几笔，又补充道：
“你再坚持几个月看看吧，之前可能是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未必与……”
玛丽娜说着又顿了顿，抬眸看向李维：
“就刚刚那一会儿，你有感受到我施法时【元素环流】的扰动么？”
李维不语，只是茫然——啊？刚才玛丽娜女士施咒了吗？
玛丽娜叹了口气，在笔记本的【元素感知】一词上打了个大大的、红色的问号。
饶是脸皮比城墙厚的李维，见状也禁不住老脸一红，干咳一声，强行为自己挽尊道：
“母亲大人，您在施展【归寂之环】时，除了温度的降低，我似乎能感觉到阵法内的【元素】在逐渐、逐渐‘消失’。”
李维尽力寻找着合适的措辞：
“但那种感觉又跟冠冕大厅里的禁制不尽相同。”
玛丽娜闻言笔尖一顿，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道：
“尤利娅应该同你介绍过，自然学派的一个终极研究课题是——冰的极限低温在哪里？制造它又需要多少【元素】？”
李维在脑海中翻检了好一会儿，这才把两年前的那场对话回忆了起来，迟疑地点了点头。
“对于这一课题，逻辑学派的精灵法师有这样一个猜想，那就是，所谓的‘最低温度’是不可实现的。”
“他们认为，低温本身是某种‘抑制【元素】存在’的条件，所以……”
玛丽娜抚了抚眉心，避开自己的【思维奇点】，调词遣句：
“用‘调动多少【元素】来制造极限低温’的尝试是自相矛盾的。”
「这算什么？熵增与热寂？！」
李维心中疯狂咆哮，面上居然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玛丽娜见儿子一脸的“痴呆”模样，只当他是不解，于是又耐心地解释道：
“事实上，几乎所有与‘禁魔’相关的法术，在施咒过程中都会伴随温度降低的现象；并且越强力的禁制降温越明显——这也是逻辑学派提出这一猜想的起点。”
“而常见的法术里，能够直接制造冰或者低温的法术也是最罕见、难度最高的；单是一张【寒冰屏障】卷轴就可以交换四十张【火球术】。”
“雪地巫师议会的法师们可不是有受冻的癖好才在冰原里建造法师塔的；你有关「温度」和「温度计」的论文之所以值钱，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李维只听得目瞪口呆，这群“法爷”属实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他的认知。
“按理说，”玛丽娜手指轻叩桌面，提醒李维回神，“你的法师天赋不足，只有在成为家主之后，才够资格知晓这份隐秘。”
“这是你爷爷的爷爷、洛萨·谢尔弗，与雪地巫师议会第一代议会长之间的协议与承诺。”
李维会意地点了点头，低声作保：
“我会注意的。”
玛丽娜也不再多言，将话题转回了李维的疑问：
“至于你说的感受不同，以我的想法而言，大概率是由于冠冕大厅的【元素真空】早在你们进入之前就开启了；而我施展【归寂之环】最开始的过程，你是见证了的。”
“变化的过程总比结果更引人注目，这是炼金学的研究基础之一。”
说到这里，玛丽娜看向李维的眼神多了几分古怪：
“尤利娅所说、把你丢进极端环境的方法……说不定确实适合你。”
玛丽娜一贯冷澹的声线里多了几分对尤利娅的惊叹——尽管她早就知道这位不知道多少岁的精灵好友魔法造诣惊人；也有几分无奈与惋惜——荆棘领的继承人不可能冒这样的风险。
这样的杂念在玛丽娜的脑海中不过一闪而过，很快她便收敛思绪，将桌子上的木盒推到李维眼前，指点道：
“这当中有一些关于精灵魔法的资料。”
“特别是沃尔夫冈先生的《罗德岛游记》，你得空可以重点攻读一番，或许对你尝试理解【归寂之环】有一定帮助。”
沃尔夫冈是公认的“古典音乐集大成者”，也是正史上有明确记载的、最后一位受邀拜访过罗德岛的人类。
他出生在加洛林最后的辉煌年代、“三元老共治时期”，病逝于萨哥斯宣布自治的第二年。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国家不幸诗家幸”的代表了。
他所撰写的《罗德岛游记》，也是人类最后一次、有关于【世界树】本体的书面记载，更是人类尝试破解精灵魔法的重要参考资料。
什么样的父母教育什么样的孩子，玛丽娜做事的风格，与她那位有“智者”之称的公爵父亲一脉相承；也影响了她与哈弗茨的三个后代。
李维小心翼翼地捧过木盒，扫了几眼最上面的笔记，有些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我看【归寂之环】的施咒咒语似乎没有对应的加洛林语翻译？这当中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精灵语是大贵族的必修，地位堪比李维前世神州大地上的“English”。
“我也不知道，”玛丽娜女士很是坦率，“尤利娅已经做了很多了，再多问就是我们谢尔弗不礼貌了。”
“等你忙完草原这一阵，记得再整理几篇论文送过去，聊表谢意。”
李维郑重地点了点头：
“理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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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间，忙碌的一家人终于重新聚到了一起，交换起了最新的情报。
库尔特使节可能藏身的几支部队被逐一敲定，甜水镇的白马营出兵的命令也正式下发。
亚历山德罗也会配合行动、向东普罗路斯港口派遣一支“战场观察使团”。
如果哈弗茨与里奥·萨默赛特的谈判（恐吓）顺利的话，截杀行动还会得到东道主的协助。
如果不顺利的话，荆棘领对于内战的许多布置就要提前并增加权重了。
日瓦丁方面，陷害薇薇安的两个堂前傀儡、米娜·柯夫曼与米兰达·伊利索尔已经伏诛，还是格罗亚亲自下的绞刑令。
看不清风向、又企图掺和两艘巨轮转舵的扁舟，十有八九要被时代的浪花拍得粉身碎骨。
年轻的“百花骑士”加尼斯·谢尔弗则在日瓦丁的冲突中打响了名头。
当初入驻德拉高原领时，卡洛斯带走了荆棘领三分之二的谢尔弗亲族——在陌生的环境里，宗族是为数不多值得信赖的选择。
如今也算是开花结果。
同样开花结果的还有德拉高原领的战事——卡洛斯打了阿卡特突击兵团一个立足未稳，溃敌两千余，吹响了南线战场的第一声胜利号角。
受此影响，来自狼家的道歉信也火速送进了瓦兰城的伯爵府。
狼家在信中表达了对蛇家的强烈不满，以及不会掺和此事的态度，还给德拉高原平价卖去了一批急需的物资，又在荆棘领下了一批订单。
道歉本身一文不值，但赔偿决定态度。
如此到位的补偿让谢尔弗“愿意”相信、在这件事上狼家确实是被所谓的铁杆盟友摆了一道。
蛇家却不会轻易交出自家的嫡支子女赔罪，幕后主谋克莉丝汀·斯内克自事发后就被圈禁在了自家庄园内。
虽然对她本人来说，失去自由、失去家族的信任意味着很多，但对谢尔弗来说，这样的惩罚并不对等。
因此，那份来自蛇的家道歉信就是张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了。
“蛇家不肯服软，鹿家估计也会趁此机会掺上一手，”哈弗茨将蛇家的道歉信丢进火盆里，扭头看向李维，“七加二商贸协议那边，能不能扛得住？”
李维早在收到薇薇安的信件之初就料到了此事，眼下自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莱茵金属那边，我打算放出一批产自白马山的金属制品，算是犒赏坚定选择站在我们这边的盟友。”
在李维的预想中，托斯拉联合工业司职荆棘领内部的资源统筹，七加二贸易协议负责打开产能倾销的市场，莱茵金属则是履行具体职能的对外公司。
一旦作为军火公司的莱茵金属试点成功，那么其它各类商品的销售，也会逐步成立相应的公司。
此举既是将销售渠道与注定要成为庞然大物的托斯拉逐渐脱钩，也是参照各类协会的构架、入场争夺维基亚经济的主导权。
这些都是李维南下之初就绘下的蓝图，如今终于是百川汇海、水到渠成。
“当然，”李维轻笑一声，又解释道，“放出去的这一批次产品主要是白马山冶炼厂的次等品，主打的是中低端市场的性价比——毕竟我们离北境更近。”
“尤其是在战火逐渐弥漫的当下。”
制约荆棘领乃至北境的主要问题是铁矿品质不高；但李维执着于炉温的突破，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想要攻克这个难题。
而高炉冶炼失败的残次品也是分等级的，有些品质较高的残次品铁液，重新回炉的性价比就不高了，更适合作为打造中低端市场铁具的原料。
白马山生产的铁铲等各类农工用具，用的就是这些“半废品”原料。
在三国乱战、各处军械资源吃紧的当下，这批铁料绝对比骑士老爷们从村庄征收的锄头\/镰刀打造的盔甲\/兵器质量更好，又比成型的铁锭价格便宜，尤其不用担心运输问题，突出一个物美价廉。
“至于要不要卖给对岸的斯瓦迪亚人，”李维目光闪烁，语气幽幽，“这应当取决于天鹅堡和里奥·萨默赛特的态度！”
李维毕竟有穿越者的心态影响，在这“造反一家人”里，他绝对是对背刺维基亚最没有情感上的负担的那个。
相比之下，哈弗茨的叹息里多少带着点“老维基亚人”的复杂感怀，不过最终还是政治人物的冷酷压倒了本就被格罗亚摧残得所剩无几的爱国情绪：
“那就依你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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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充分地交换了意见后，哈弗茨与玛丽娜也是连夜跨上了狮鹫“萨摩耶”，带着俘虏巴格鲁，准备返程。
瓦兰城还有大量的政务需要处理，又兼有重大外交事务正在筹备，夫妇两人不可能同时离开太长的时间。
这一趟双双赶来，已经是爱子心切了。
至于草原上的战报，哈弗茨更是看都懒得看。
他说过，这一次让李维想怎么打就怎么打，那就是真地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目送“萨摩耶”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李维用力搓了搓脸，吩咐道：
“叫布巴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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